杨致略一思索,已明就理。
于杨致而言,综合考虑实际权限与现实需要,任命确定各地海关分署的经略使品级并无不妥。但从长远计,苏子明确实给他提了个醒。
俗话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海关总督衙门一旦设立,便会成为财赋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对于这等聚宝盆似的国之重器,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轻易放手。没人可以在海关总督衙门呆一辈子,杨致不能,苏子明也不能。
苏子明的能力才华或许不逊徐文瀚,但他毕竟不是徐文瀚。杨致虽然位高权重,但他毕竟不是皇帝。徐文瀚由一介布衣而得皇帝赏识,仅以翰林院侍读的身份过度不到一年时间,连屁股都没坐热,就被擢拔为三品集贤殿大学士入阁为相。徐文瀚背景简单,身世清白。皇帝不拘一格的亲简,朝堂上下有谁胆敢放半个屁?
苏子明就不同了。苏子明经历复杂,底子也不干净。北燕霸州八品县丞之后的经历,若想以“居家赋闲”四字轻易掩过,只能哄一哄小屁孩子。像这样的人,骤然由白丁而至实授五品肥缺,传说中羡慕嫉妒恨中的“羡慕”二字完全可以直接省去,只会招人嫉妒恨了。
所谓英雄不论出处,其背后深意通常有两层:一是充斥着对出身卑贱的成功者的无奈酸味。二是这一类人的自我心理安慰。
何况苏子明并非经过大夏现行官僚体系严格选拔而来,委任之人杨致的名声实在一般。日后苏子明在济南分署五品经略使任上,极易受人攻悍诘难。可想而知,离任另调他职的升迁之路也将会无比艰难。把话说白了,五品实衔虽然起点高,但基本就此止步,今后仕途前景十分暗淡。
与其做个万众瞩目的靶子,不如踏踏实实从头干起。杨致是何等样人?犯得着为了他委任的一个七品小官去较劲吗?苏子明原就是做过八品县丞的人,升上两级做个七品经略使,难道说不过去么?不拿出点货真价实的玩意来。岂能随便让你升级?而每升一级,苏子明的大名在杨致呈送皇帝的奏章里、在大夏吏部官员备档中便会多出现一次。无形之中令人生出此人能力出众的印象的几率就越高!
这才是真正的底气十足、心机深沉、眼光长远啊!
在曹云程懵懵懂懂、眼花缭乱之际,杨致嘉许的点头道:“那便依了你。我也必会助你!”
随即问道:“为了筹集经费,我在蓬莱许了容毅十个九品职衔。可授实职,可赐虚爵。不管在哪里,分署经略使有一条规矩可视作铁律,不得违反。那便是只可任吏,不可许官。以一年为期。你等经略使向我推荐的官员,我会慎重考虑之后才会奏请皇帝任命。济南府城不比蓬莱,我可以许你十五个九品职衔,切记官衔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白菜帮子,万勿浪费!”
皇帝新设财赋机构,却是一文不给,杨致若是连人、财、物都抓不牢、管不住,你以为他是神仙?至于实许官衔的用意,那就更不用说了。
不想苏子明又给了杨致一个颇为生猛的答复:“侯爷,您也说了。济南不比蓬莱,小人以为十五个名额太多了,您允我十个便足矣。”
杨致也问得简单:“理由?”
苏子明答道:“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小人斗胆敢问侯爷,如今谁不知道蓬莱是您的老地盘?请侯爷深思,反倒是蓬莱多一些没关系,如若是少了的话……。不瞒侯爷,即便您是给我是个名额,真正能在我手上变成银子的最多不超过七个。”
苏子明不时瞄上曹云程一眼,显然还是有所顾忌。曹云程若是皇帝派来的密谍,岂不更好?如若不是。还怕他不会死心塌地的卖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用顾忌什么呀?
杨致有点不耐烦了:“苏兄,你这神神道道的,老是让我为你捧哏。很有意思么?”
苏子明坦言道:“皇上向侯爷承诺,海关总督衙门五品以下文武官吏任您自专,少说有八成是出于无奈。小人的意思是,从长远计,侯爷还是悠着点好,更不可太滥。”
“侯爷许给小人的这十个名额。至少要为胡伟之留余三个。您反复提到,济南不比蓬莱。无论皇上还是胡伟之,还是结合实际情形,都很难容您一手遮天。再者,眼下地方商税并无规范可言,日后肯定会与海关关税厘金有所重叠。而关税厘金若是收入丰厚,地方官府势必想尽千方百计插手其中。最方便、最稳妥的办法,是提前将海关分署与地方大员绑在同一条船上。”
“胡伟之并无署官之权,可您有。他不是有个弟弟还是白身么?难道他就一个需要笼络的心腹都没有?既然惧内,他夫人的亲族难道就不知道走枕边风的路线?请侯爷放心,小人绝不会犯贱到送货上门的地步,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相求!”
苏子明目光凌厉、胸有成竹,胡伟之貌似油盐不进,看来被其操弄于股掌之上只是早晚的事。
杨致抿了一口酒,将思路切换到了下一站金陵,轻松问道:“上一回有劳苏兄致信诚邀至交好友,提前直接去金陵等候。不知有几人才堪可用?”
苏子明趁着话隙,命人重布酒菜。尔后直言道:“时值乱世,又不是历经大夏科考外放署官,但凡能才出众者,无不有几分心高气傲,并非人人愿意入仕。小人经过慎重思虑,只邀集了张干、高可竞、薛青云等三人,此时应该已经动身赶往金陵了。”
“张干与高可竞都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