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对于夏楚两国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为大夏攻占已逾二十年之久。先帝眼光长远,将襄阳视为攻略南楚的前进之基。不仅城墙修筑得高大坚固,而且一直驻有重兵,也囤积了大量粮秣军械。
即便南楚挟随州两胜之余势倾力相攻,襄阳也是一块足以磕掉满口大牙的硬骨头。何况大夏举国尚武,名将辈出,远非南楚朝野颓靡、唯靠文焕章独力支撑可比。自随州失陷,大夏中州驻军三万、精锐禁军三万相继来援,大有一雪前耻之势。
是以张博虎头脑十分清醒,在这等情势下,楚军能够守住随州就已经很不错了。在必要的时候,只能放弃随州。
张博虎非常清楚,他正处于极为矛盾的两难境地。
在战术上,他已借随州之战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获得了谭重元与文焕章的认可。夏军的报复反扑,乃是意料中事。在楚军由士气大振的骄兵拖成疲兵之前,在谭重元决定在后勤支应上卡文焕章的脖子之前,急需与夏军再打一仗。
若胜,既可重挫夏军换帅反攻的锐气,谭重元迫于朝野上下的压力,没有理由去干卡扣粮饷的蠢事。若败,既可令楚军部分将士心中滋生的骄狂之气重归正常,收缩休整,自己也可在文焕章与谭重元之间趁隙回旋。
在战略上,他必须为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他需要在军中进一步建立威望,需要在朝堂确立应有的地位。他要竭尽所能的引导楚帝,全面走上与大夏的争霸之路,成为一代名臣。
张博虎也很有自知之明。先前利用南楚君臣坐收渔利的心理,竭力鼓动谭重元对索力许以重金,暗中与突厥结盟,以求牵制大夏无暇分兵他顾。孰料夏帝悍然发动与突厥的生死之战,且大获全胜。尔后并未休兵罢战,而是调兵遣将挥师南向。夏帝在两国对峙的漫长边境线上,咬牙布设集结了三十余万水陆大军。不惜同时启用杨致与卫飞扬统军领兵。
如果只是为了对付他一个张博虎,何须排出偌大阵仗?夏帝意在灭楚!而南楚连统军大帅文焕章都还有点不以为然!他还有时间么?还有机会么?
不管怎么说,杨致还是来了:五月二十七日,杨致率卫飞扬、沈重、刘当、张得胜诸将抵达襄阳到任。同日。陈准所率三万禁军的先头部队也已在城外扎营。
自武成二十四年宁王赵当挥军攻克随州,襄阳百姓已然安享了近十年的太平日子,如今却再度成为夏楚两国对峙前沿的一座兵城。当日随州陷落、杨耀殉国的消息传来,城中不少富户往大夏腹地迁撤。
听闻夏帝诏令杨致挂帅统军之后,原本想走的人竟然大多又决定不走了。杨致威名赫赫。又因为死难将士捐纳二百六十五万巨银而得夏帝明旨表彰。甚至传得神乎其神的是,他是因此而至“散尽家财”,只得举家迁回信阳老家居住。这位侯爷等于是自个儿带了银子来玩命,能不卖力吗?
尽管如此,襄阳诸将还是很难高兴得起来。
杨致吊唁杨耀、捐纳巨银,确实博得了襄阳边军将士的好感。但此人血战大漠已是八年之前的事了,此后再未任过军职,谈不上有什么统军作战的经验。俗话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此人点选了五名将领一同前来上任,焉知不是为了削夺襄阳诸将的指挥权取而代之?败军之将难以言勇。败战之师士气低迷不振,连接风宴上的气氛都是无比沉闷。杨致也只是神色淡然的与诸将照面认了个脸,既无豪言壮语,更无一字抚慰。
次日一早,奉旨暂代杨耀的于化龙循例向杨致交割职事。随后请示道:“大帅,不知对新的帅旗可有属意的文字图形?末将尽快命军中书吏与军匠绘制织造。”
“老杨帅的帅旗安在?”
“……军械库中应该还留存些许。”
“那就不必麻烦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就用老杨帅先前的帅旗好了。”
都说新人新气象,杨耀战死,杨致履新,居然连帅旗都打算用现成的。大多数人嘴上不说,心里却难免觉得有些不吉利。
“大帅,这……这恐怕不太好吧?命军匠赶制只需一两日功夫便好,也花不了几个银子。”
杨致是真不在乎:“老于。不就是一面亮明字号的帅旗么?何必那么费事?我看就挺好。如今已是无人不知此杨非彼杨,老杨帅英灵不远,定会护佑我军捷报频传。”
令襄阳诸将颇为困惑、亦感无语的是,除了帅旗是用现成的,此后接连几日杨致别无举措。既不升帐议事,又不召见任何一位旧将。也无须旁人引领,只是与带来上任的几位将领分头在各处军营转悠。
四日之后的六月初二日,杨致颁下到任以来的第一道帅令:六月初四日全军公祭老帅杨耀以及所有死难将士,尔后升帐议事。除平南大将军叶闯所部,其余实领一万兵马以上的将佐,尽皆不得缺席。
到了此时,有心人对杨致极为务实狄讶簧杂辛炻浴Q赜孟殖傻乃旗并非只为图个方便省事,公祭杨耀与所有死难将士,都是对襄阳边军莫大的尊重与敬意。将公祭与升帐定在两日之后,是因襄阳驻军众多,路程最远的往东南方向前出近两百里,为与会将领留余充足的赶路时间。将叶闯所部排除在外,同样是因为两地相隔太远,没必要那么来回折腾。
现下杨致统辖的大军,实际上分成了五部人马:襄阳边军,相继来援的中州军,禁军,长江水师,吴越方向的叶闯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