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陷入了回忆中。
当年靖北王领重兵在外,依据祖制,其家眷理应入京为质。然则靖北王妃秦婉不同于一般女子,皇帝对她几乎达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甚至一度引发了皇后的醋意,闹出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明珠身为秦婉的女儿,皇后本不应该对她有太多好感才对,可这次专程将进贡的丝绸全留给了明珠做衣服,笼络之心昭然若揭。莫非……联想起老三贺延雄刚刚失了爵位,太后很快便猜透了其中关窍。这对母子,果然要抢阿德的储君之位!她原本就不待见皇后,此刻对皇后的厌恶不禁又加深了一层。
趁着太后沉默的当儿,皇后终于有机会开口了。她看向明珠,温柔一笑,慈蔼地道:“清江郡果然人杰地灵,明珠郡主如此明艳可人,真是我见犹怜。遥想当年,郡主进宫的时候那么小,裹在襁褓里,本宫还抱过你呢。时间可真快,一晃儿也有十五六年了。本宫记得,当年的靖北王府还是皇上御赐的,这么多年没人住,想来荒芜了不少。郡主不如搬到本宫的千秋殿小住几日吧,陪本宫说说话,解解闷儿也好。”
皇后打定主意,要抢在郑贵妃的前头,把明珠弄到自己宫里,好给儿子创造几次独处的机会。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郑贵妃掩口轻笑,“阿修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已经提前将靖北王府修葺一新,连服侍的下人都是宫里嬷嬷调-教过的,郡主住得十分称心。是吧,明珠郡主?”
郑贵妃点名征询,明珠当然不敢怠慢,忙笑道:“正是如此,说起来还要多谢贵妃娘娘的厚爱。”
“谢我什么?我知道的时候,阿修都已经修完了。这孩子,就是心细。”郑贵妃别有深意地看着明珠,笑道。
明珠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她的目光。
皇后心中恨郑贵妃多事,却也无可奈何。
太后若有所思。显然,阿修对这个姑娘也颇有情意,可阿德毕竟是储君,亲娘死得又早,自己不为他做主,他还能靠谁?皇帝天天忙于国事,对这几个儿子还没有对他的心腹爱将凌宗训的关注多。皇后是继母,对阿德也不过是面子上的事。自己年纪大了,若不趁早儿给阿德张罗个好媳妇,凭他爹娘那俩糊涂人,还不知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再选个像他前妻那样的,可怎么得了!想到这儿,太后还是决定,优先给太子选妃。
“启禀太后,皇后娘娘,婉婉有话想说。”桓婉婉突然出席,朝着主席袅袅娜娜地拜了下去。
“起来吧,有话直说便是。”太后对她好感大减,不冷不淡地道。
桓婉婉站直了身子,嫣然一笑,看了看坐在她右侧席上的明珠,道:“婉婉误信谣言,误会了郡主,开宴之前还对郡主出言不逊,如今真是悔恨不已。刚才五皇子也讲明了真相,婉婉对郡主十分钦佩,故此当众向郡主道歉,还请郡主原谅。”
言毕,桓婉婉朝着明珠,盈盈地拜了下去。
明珠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度量,立即起身回礼,笑道:“不敢不敢。一场误会,既然过去了,桓小姐也无需介怀。”
“郡主宽宏大量,婉婉更加惭愧了。”桓婉婉笑了笑,又看向太后,“太后,婉婉最近新学了一曲剑舞,借这个机会,想表演给大家看,一为向郡主赔罪,二为给大家助兴。不知太后可否准许?”
“准,当然准。”太后笑道。她最喜欢看年轻人展现才艺,这个桓婉婉身姿窈窕,跳起舞来应当会很好看。
“谢太后。”桓婉婉笑逐颜开,娇媚地道,“说起来,这舞还有个来历。婉婉这套剑术是跟靖阳侯学的。去年靖阳侯大破敌营,回京叙职的时候,婉婉缠了他三天,才学得这套剑法。学成后,婉婉又请教了好几位宫廷舞师,自编了这曲舞蹈,并命名为《靖阳破卫曲》。听说靖阳侯最近又立下奇功,俘获敌军三十万,婉婉遥凭此曲,贺侯爷边关大捷,祝我大邺建万世不拔之盛世,基业长青,永享太平。”
“说得好,说得好。”太后满面笑容,看向皇后,问道:“凌宗训又打了胜仗吗?我怎么不知道?”
“这……”皇后略一摇头,笑道,“媳妇也不知道。”
“这么振奋人心的事,皇帝怎么都不说一声?”太后笑道。
“回禀太后,婉婉也是宴会之前,刚刚从父亲那儿听来的消息。今儿早上兵部得到的捷报,已经奏报给皇上了,皇上此刻应在勤政殿跟大臣商议封赏呢,自是来不及赶来给太后报喜。”桓婉婉笑道。
“原来如此。”太后笑道,“你父亲是西军将领出身,现今又主管兵部事务,他说的自然不会错了。果然大喜,大喜啊!”
众人纷纷给太后道喜,说些“江山稳固,万年太平”之类的话,顺便大肆吹捧了凌宗训一番。明珠夹在众人中间,也说了几句言不由衷的话,然而脸色却始终不太好看。
万万没想到,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听到凌宗训的消息,竟是从桓婉婉的口中得来!凌宗训不告而别,竟是偷偷跑回了边关!更加想不到的是,他跟那位桓婉婉关系如此不同寻常,亲自教她剑法不说,他的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
想想自己像个傻瓜一样,为他牵肠挂肚那么久,他平安无事,连报个信儿给她都不肯。明珠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气恼,仿佛有一锅煮沸的开水,咕嘟咕嘟地翻腾着,想静也静不下来。她咬着牙,暗道,凌宗训,你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