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子名叫盘瓠,二十五年前,其实是帝喾王宫里的一名侍女的私生子,当年生出来后,觉得这孩子长得像怪物,就把它丢弃在王宫后的荒地上。一位拾荒的婆婆见到了这个孩子就把它捡了起来,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孩子,这个婆婆便告诉周围的人,帝喾宫中有个侍女,患上了耳朵的疾病,从耳朵里挑出一只硬壳虫,大小如同蚕茧把这个虫子放在瓠瓢中,再用盘子盖住了它,不久这硬壳虫就变成了一条像狗一般的孩子,于是就给它起名叫“盘瓠”,五年前,那名侍女东窗事发,后被枭首,但就是因为这个谣言,终究没有牵连到这个孩子身上。
“那这个孩子靠什么生活呢?”重黎问道。
“之前是靠那个拾荒的婆婆抚养,现在那个婆婆好像去世了,他自己还是在拾荒找吃的吧。不过,可能真的如谣言一般,这个孩子奔跑跳跃都甚优于常人,就像犬狗一般的迅速,应该也饿不着吧?”老妪说道。
重黎听罢,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带着卫兵径直回到宫中。
盘瓠从人群中出来后,一个人流着眼泪,走到了毫邑外的荒地里,行至养育自己多年的婆婆坟前。其实,这根本不能叫做坟,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土包,上面插放着一节劈开了树干,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婆婆的名字[,传说上古时期仓颉造字,现在虽无出土印证,但与世界多个古文明相对照(如埃及、巴比伦分别在五、六千年前拥有文字),中华文明在距今四千多年前,也应该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文字]。盘瓠就独自跪在这个小土包前,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下来……
太阳渐渐落山,气温开始变得寒冷。盘瓠又冷又饿,一个人从土包上站起,又歪歪扭扭地走到毫邑中,看看能捡到什么充饥的东西。行至王宫门前,见到有一群人聚集,盘瓠本能地躲着人群准备离开,但他灵敏的鼻子却闻道了食物的味道,他低着头,生怕别人看到自己可怕的样子。走到近处,才发现是帝喾的女儿姒予在向百姓分发粥饭。大战在即,帝喾准备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族人余粮充足,不必担心即将而来的苦战。
盘瓠微微地侧眼看了看她,乌黑浓密的头发在身后梳成了一个漂亮的流觞髻,就像别了一支精美的酒觞在脑后,她身上穿着淡紫色的云纹丝袍,微风吹起袍裳,就像神仙下凡一般,实在是美极了!自从黄帝的正妃嫘祖发明了养蚕纺线后,这种精美的纺织品从来都是王宫贵族[,按照历史发展的规律,在原始社会晚期,随着私有制和剩余生产的出现,阶级的分化也在迅速地进行着,从黄帝时代起,中国的历史就已经按照“泛奴隶时代”在演进了]的专享,盘瓠觉得,能看上一眼也是大饱眼福了……
姒予在人群中专心地分发粥饭,而盘瓠也越挤越前,不自觉地就挤到了姒予的面前。
“来,拿好你的盂[,食具,形似今天的饭盆]。”姒予的声音就像丝绸一样,轻柔的、向拂面的春风一般。
盘瓠一时间楞住了,隔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蹦出了几个字:“我……我……没有……盂……”
姒予听到了,抬起头来,看到了盘瓠吓人的样子,姒予微微地惊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依旧用她那轻柔的声音说道:“你拿着这个盂吧……小心……别烫了……”
盘瓠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接下了姒予给他的这个盂。粗陶制成的盂,只是周身有简单的两圈纹路,算不上多么精美,但对于此时的盘瓠而言,这只盂、这盂粥,却是千金难换的重宝。她看到了他,没有言语的羞辱,没有下意识地躲避,还为他盛满了粥饭,这一切都像是从天而降的惊喜,让盘瓠久久难以回到现实。盘瓠多么想再看姒予一眼,但他害怕吓到她,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嘴里嘟囔着感谢的话语,然后又是悄悄地离开了人群。
夜深了,月亮挂在毫邑城头,银色的月光照在毫邑的道路上,就像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银毯,但盘瓠却不敢大摇大摆地走在道路上,他只会静静地走在背光的角落里,因为这样,才不会遭受他人的嘲讽与诟病。
二十五年了,在这二十五年的时间里,除了拾荒的婆婆外,盘瓠再也没有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温暖与关爱,他已经习惯了无尽的嘲笑与责骂,拾荒的时候,他要避开路人,进出人群的时候,他更要深深地把头埋在地上,生怕被别人看到。但在今天,竟然有这么美的女子对自己如此客气、如此温柔,更何况她是帝喾的女儿!
“如果能再让自己见她一面就好了,哪怕是用生命去交换!”盘瓠这么想着……
毫邑王宫大殿内,和五正谈话后不久,帝喾一个人走出了大殿,在王宫前的一片草地上散步,他的步履很沉重,看的出来,虽然已经让后土在毫邑附近和河西两地征集大军迎敌,但帝喾终究是信心不足,他知道,伴随着黄帝、颛顼帝打下来的巨大疆土,少典部族所面对的敌人也越来越多,他不得不把所有能够抽出的力量都派到边境抵御周边的部族,而最后只是留下了一个名存实亡的都城,周围的守军还不足一万人。犬戎大军击败了北方镇守的阏伯[,少典氏族在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