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峥站在父猓听到书房里父亲正在大发脾气。
“这个逆子,逆子。我叫他不要去陆军,我难道是害他不成?他一声不吭的就往外跑,书信也不留一封,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书房里传来顾太太轻言细语的安抚声和顾二老爷低声劝导,然而顾老爷仍旧怒不可遏:“叫回来,怎么叫回来?我顾远钧的儿子,要么就不去前线,去了怎么能临阵脱逃。他……他这是……叫我怎么跟韩局长交代!”
书房里不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顾元峥偷偷的下楼,问顾太太的丫头长玲:“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玲低声说:“大少爷从军去了。老爷大概是为这件事发脾气吧!”
“什么?!”顾元峥惊的差点跳了起来:“大哥去……去打仗了?他去哪里了?”
长玲凑近低声道:“我听说,是去了第九军。现在只怕到了河南了。”
顾元峥连忙翻出这几天的报纸,果然就翻到了4月5号的报纸上蒋委员长刊登的“讨伐令”。
父亲判断的果然没错,南京和北方,真的是要打起来了,而且是马上要打起来了。顾元峥心底一阵发冷:大哥会怎么样?
月转星移,已是夜半三更。
顾元峥靠在院墙旁边站了良久,方才长叹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自己要另想出路了。顾家有一个儿子让父母提心吊胆就够了,他不能再和大哥走一样的路了,顾家一定要有一个儿子留在家里。
“不去就不去吧!军校那么辛苦,去了也是白受罪!”
林瑜蹲在顾家的花园旁边,正好被茂密的树丛挡住。她摸了摸自己发麻的双脚,默默抱怨着小少爷怎么还不回去,她快要坚持不住了。突然,草丛里窜出来一只青蛙,林瑜吓得跳起来,身体一歪,摔倒在树丛边。
顾元峥也吓到了,转头一看,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藏在花丛里。他大声喝道:“是谁!”
林瑜只好站起来点头问候:“二少爷好。”
“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在这儿。”
“什么?”顾元峥顿时手足无措,“那我……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并没有听到,二少爷。”
“胡说,你坐的这么近怎么可能没听到。”顾元峥不满道。
林瑜无奈点头:“是的,我听到了。”
“……”
顾元峥沉默半晌,硬邦邦要求:“这件事你不要告诉我父亲和母亲。”
“什么?”林瑜没懂。
“就是我想去黄埔军校的事情。”
“好。”林瑜平淡的答应。
好?就这一个字?顾元峥觉得不可思议。这么轻描淡写,这丫头莫不是完全忽略了他?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他狐疑的看着林瑜。
林瑜不明所以。
顾元峥随即想到,她也许真的不懂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忘了,你可能没听过黄埔军校。”
林瑜淡淡回道:“我听过啊。黄埔军校在广州。”
林瑜自然知道黄埔军校。它是中国近代史上最出名的军校,说是中国历史上最出名的军校也不为过。当年她在广州念书的时候,还曾去长洲岛参观过黄埔军校的旧址。印象中,黄埔军校在1930年最后一次招生,再往后,就改名叫“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了。所以,这个顾二少爷想去军校,但是顾老爷似乎不同意。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早不在广州了,大前年就搬到了南京。”顾元峥撇撇嘴,这丫头还知打哪儿听过,信息这么落后。
“哦!是这样啊!”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是这样啊!哼!这就完了?顾元峥上上下下瞅了林瑜片刻,突然问:“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和父亲说我想去念黄埔军校?”
林瑜一顿,抬眼看他。
顾元峥兀自接着道:“大哥已经去了陆军,三弟又是这个样子。我……父亲也许不会同意。可是……我……我还是想去。”
林瑜本不想回答他,他去哪里念书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问:“你为什么想去念军校呢?在顾公馆安静的做个富家小少爷,不是挺好吗?”
为什么要去念军校?
顾元峥心里有一箩筐的话,从未对谁说过,也从未有人问过他。在林瑜这乡下丫头眼里,能吃好喝好就是舒坦日子吧。她哪里懂这风雨飘摇的乱世,哪里知道一腔热血无处挥洒的苦闷。
也许她听不懂,但是他很想说。
“现在这世道,军阀林立,连年内战。别说一穷二白的小市民民不聊生,就算我们这样的富贵人家,也只能躲在法租界、英租界里苟且偷生。我们的国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想了很久,只有从军才能结束这个乱世。只要国民政府统一了全国,我们才能赶走英租界、法租界的这些洋人,才能建成一个强大的中国。”
他的声音很平静,他的声音是如此年轻。林瑜看着顾元峥亮晶晶的眼睛,一颗心仿佛被热水烫过一般,有些麻麻的触动。
林瑜自嘲的想,她果然不是民国人,没有这个时代的热血。那些故纸堆里的近代史,读的时候就算再义愤填膺,也不过是历史而已。更何况,她早已知道这段历史的结局。
林瑜问:“你怎么知道统一全国的是南京国民政府?也许,是其他的什么人?”
“不是国民政府又能是谁?”顾元峥觉得奇怪。“国民政府继承了孙中山先生的遗志,又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