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我们把老七的尸体拉回去,在孟家办后事!”
“老四!”
孟仁礼立即埋怨地叫了一声,显然,他非常反对这个决定。
但刘凤兰的娘立即面露喜色,急忙附和道:
“好,好,那就这样!他的棺材我们都准备好了,反正你们也赶了骡子过来,就一起带走吧!”
又陷入尴尬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孟仁礼终于掐灭烟头,气得直喘粗气,他狠狠地朝地上跺了一脚,冲着大伙吼道:
“走啊,不走还等着吃热乎饭吗?”
此时天色渐暗,想必已快到傍晚,中午只啃了一个馒头的贾一白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刘凤兰的娘一听这话,讪笑道:
“他大哥,别见怪,我不知道你们今天来这么多人,没买菜也没准备,下次,等下次来我们一定提前准备!”
”下次,下次来运谁的尸体?!“
孟仁礼气鼓鼓地问,看也不看她一眼便抬脚走了出去。
入夜,白雪照得大地一片光亮,一条灰黑色的带子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可以走到孟庄,当初孟仁祖“嫁”过来的地方,没想到十几年前孟仁祖活生生地来,十几年后,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被连夜运回。
明婆婆悲伤过度,似醒非醒地躺在另一辆板车上,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舞,泪渍一直残留在脸上。贾一白看得心疼,连忙把头扭开看那漫天雪花,无休无止,天地间混沌不清,看不到前方,也看不到来路。
孟家一行人,来时气势汹汹,回时偃旗息鼓。到孟庄时,雪已经停了,天上的厚云也已散去,闪着几颗清冷的星星,想必已是半夜时分。
孟仁光吩咐孟仁道把明婆婆送回去,其他人赶着骡子拉着孟仁祖的尸体往老先生家里去。
当大家气喘吁吁地走进院门时,八生婆突然从屋里出来,看到黑漆漆的棺材时立即明白了一切,但她一声没吭,转身又回去了。
孟仁礼下了骡子车跑过去,可是刚到门口,就被八生婆吼出来:
“滚!”
孟仁礼不知所措,讪讪地退回来,但里面又传出八生婆的声音:
“扶你爹出去!”
孟仁礼忙又跑进去,然后扶着老先生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老先生已经非常虚弱,跨过门槛时,冷风一吹差点摔倒,幸亏孟仁礼及时扶住了他。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机械地迈动着两条瘦腿,裤管在寒风中抖来抖去。走到孟仁光面前时,孟仁光扔掉手里的烟屁股,说:
“爹,别看了,看了难过,回吧!”
“老四,不许拦,让他看,看看他的死儿子!”
八生婆突然厉声大喝,不知何时她又盘跼在小小的门口,像一只凶猛的老鹰。
老先生看了半天,对着孟仁祖的尸体大声地问:
“谁啊?你是谁啊?孩子,外面冷,快到屋里来!”
没人回答,只有北风呼啸。孟仁光扭头望向别处,一大颗眼泪慢慢渗出眼角。
孟仁礼拍了拍老先生的后背,大声说:
“爹,他是老七,仁祖!”
老先生慢慢扭过头来,疑惑地问:
“老七?老七是谁?他不是跑到云南去了吗?”
北风刮得更紧更猛,阵阵呜咽声过,贾一白看到八生婆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她咽了口唾沫,命令道:
“老大,把他拉走!”
“啊?拉走?拉哪里去?”
“我不管,爱拉哪里拉哪里,就是不许放我门口!”
八生婆说着头也不回地转身进屋。
这时,孟仁道却又赶过来,他说明婆婆要大家把孟仁祖的棺材拉到她家去,可以在她家办后事。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贾一白心想难道明婆婆早就料到八生婆不同意孟仁祖的棺材放到老先生家里?而且也不会给他办后事?但把棺材拉到她家去也确实不妥,一个亲娘不认的孩子,放到婶娘家也不是那么回事。
孟仁光想了想说:
”棺材先放到我那里,明天再说吧!“
孟家人已累极困极,不管先放到哪里,回家睡觉才是正事,于是一行人纷纷散去。孟美丽跟着热情的赵春花回了孟仁道家,而孟仁光带着孟仁德和贾一白赶着骡子把孟仁祖的棺材拉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天,当孟仁光小心地请求八生婆为孟仁祖办一场简单的后事时,八生婆瞪着那双凸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拒绝道:
“不行,老七已经入赘过去,他生是刘家人,死是刘家鬼!”
孟仁光叹了口气,说:
“好吧,那就不办了,直接把他埋到祖坟!”
“不行!”
没想到这一次八生婆拒绝得更干脆。
孟仁光有些气愤,提高了声音:
“为什么?”
“因为“
八生婆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话锋一转:”哼,就是不行!”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八生婆突然指着贾一白恨恨地说:
“还有这个死孩子,死后都不能进孟家祖坟!”
贾一白立即在心里问候她大爷。
虽然得不到孟仁祖和贾一白他们死后为什么不能进孟家祖坟的原因,但八生婆的拒绝是显而易见的。孟仁光见无法说服顽固的老太婆,只好重新带着孟仁德和贾一白回到自己的院子。他蹲在门槛上,愁眉深锁,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直到孟仁道的老婆赵春花来唤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