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起来!”
贾一白在整个过程中未做丝毫挣扎,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男人们往前走,甚至连一丝逃跑的念头都不曾闪过。走进村长的院子,看到正中一棵粗梧桐,听到村长的命令,他竟然自觉地走过去背对树干,伸开胳膊,被几个男人抓住手脚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
这一幕何曾熟悉,与小时候被大舅绑到树上抽打的情景简直一模一样,虽然原因不尽相同,但结果却如此相似。他一刹那感觉回到了十岁前。虽然那时候几乎天天挨揍,但他除了对外公外婆的凉薄不满,对几个舅舅惧怕之外,心中没有令他感到极度痛苦的因由。
而现在,已经麻木的神经几乎使他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令他如此痛苦,他只觉得自己突然对一切都了无兴趣,即使这个世上突然少了一个他,天地万物也会照样有条不紊的旋转,日月星辰也会一样冷冷地发出它们的光芒。
“嘿,以前的嚣张跑哪去了?你小子不是挺有能耐吗?你倒是跑啊,再爬到杨树上面去啊?!”
村长抬起贾一白的下巴得意地讥笑道。
贾一白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哼,要不是民叔拦着,你高考那几天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村长放下贾一白的下巴气哼哼地说。
贾一白心中感激着老村长,但同时却看见现村长背后,孔全手里拿着一只酒瓶子正东摇西晃走过来,只听他嘴里嘟囔着:
“酒壮怂人胆,看我今天要这小子赔我的狗命!”
说着他一把推开村长,一张怒气冲冲的阔脸猛地逼近贾一白,冲天的酒气从他鼻孔里喷出,贾一白顿时被熏得脑门子疼,于是把头扭到一旁。
“怎么?酒气都受不了?那我就让你尝尝死的滋味!”
说罢,突然把手里的酒瓶朝贾一白的头顶狠狠砸去,只听“嘣”地一声,酒瓶碎裂,而贾一白的额头上也迅速地流下两条血柱。
“嘿嘿,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和踢死我家虎子的滋味是不是一样爽?”
贾一白闭上双眼,任凭孔全满嘴的酒气喷到他的脸上,不再闪躲,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躲。
“村长,让他赔钱吧,咱把他打一顿再找他爹要钱,你看怎么样?”
稍远的地方传来孔三的声音。
“打他一顿再找他爹要钱?他爹不给咱们要医疗费就罢了,还想找他爹要钱?!动动你的脑子吧,哼!”
村长讥笑道。
“那怎么办?桑葚也偷吃了,虎子也给打死了,孔全也挨了揍,咱不能吃亏啊!”
“当然不能吃亏!”
“怎么办?”
“那就打他一顿,朝死里打!”
贾一白的眼前这时再次现出孟琴的背影,她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曾回头。天地突然陷入一片寂静,时间停滞不前,贾一白清晰地感觉到牙根处慢慢渗出来的又甜又咸的液体,还有头顶伤口处发出的阵阵痉挛般的疼痛,像有人紧紧地抠住伤口,并伸进一根手指在里面混搅,痛感一阵紧似一阵地袭来
突然,疼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胸部一条快要冒出火焰的热辣感觉,贾一白低头一看,只见一条殷虹的血印已清清楚楚地在胸部显现出来,再抬头一看,发现孔全正咬牙切齿地握着一条湿漉漉的荆棘,很显然,胸部的血印正是他这条荆棘所“赏”。
贾一白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或者准确地说,他已无法把自己的情感正确地表达出来,因为他突然嘿嘿两声,接着便大声狂笑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霎那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不过贾一白却感到所有的悲伤痛苦正从自己大张的嘴巴里喷涌而出,一通变态的狂笑之后,他以为自己的悲伤痛苦应该所剩无余,于是他慢慢收起笑容,但所有的悲伤痛苦却一瞬间又重新钻入他的心窝,那如影随形的悲伤痛苦让他觉得身处无边无际的悲凉沼泽,无法挣脱且越陷越深。
“鳖孙,吓死老子了,我让你笑!”
村长突然跑过来从孔全手里夺过荆棘,一边骂一边狠狠地朝贾一白抽了一鞭。
可贾一白竟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火辣辣的感觉令他像碰着一口滚烫的锅,两条烫起的血印和水泡对贾一白来说却像远水解不了近渴,因为附着在上的痛苦的细胞虽已被烫死,但肉里面骨里面痛苦的细胞依然存活,没被烫死,不能消失。
所以,他竟然希望接下来的一阵乱鞭可以更猛一些,更深一些,直至浑身像被刀砍斧劈一般划出几十条伤口之后,他费力地睁开双眼,想要感觉一下痛苦是否依然还在,却看到须发飘飘的前村长急匆匆地踏进了现村长的院门。
“住手!”
老者大喝一声,顿时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只见村长手里的鞭子停在半空,而孔全的手里正握着一把锃亮的菜刀。
“民叔,您,您老来了!”
村长放下手里的鞭子,讪讪地招呼道。
老者锋利的目光把人群扫视一遍,最后停在贾一白血痕累累的胸脯上。
“你们这是要打死人啊!”
老者气乎乎地说。
“嘿,民叔,您老就别费心了,我们不会打死他,就是打他一顿出出气!”村长笑着解释道,“您看,他偷吃桑葚不说,还把孔全打了,更气人的是他把虎子也踢死了,嘿,孔全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