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见薇没有说谎, 她真的报官了。
先前那几个妯娌莫名其妙的给她送来一堆乱七八糟的补品吃食时,她就开始起疑心了。
不过那时汤槿语正在从庐州回来的路上, 巡检司中楚见薇也没有别的熟人了, 她只好将其中易于保存的留了下来, 等到汤槿语回来后,就全交给了这个同乡。
沈氏离开芷兰院的时候, 脸色铁青。
楚见薇在大学里选修近代史课程时, 曾听教授说过, 中国古代的社会结构,是以宗族血亲为纽带串联的。所谓的律令,只是宗法的补充。在社会的民事纠纷中,官府往往只起调解矛盾的作用, 而一切裁决, 都依赖于社会基层的宗族。
在楚见薇生活的年代,有问题找警察早已成为了共识, 而在沈氏等人的认知中, 良家女子与官府哪怕有一点点的纠葛都损伤名誉,是以他们都认为报官是楚见薇在疯狂中的鱼死网破。
楚见薇随他们怎么想,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要紧的。反正她现在死爹死妈死老公, 在这个时代里刚好没有什么人可以来管束她——那位韩家老爷子倒的确算是她的长辈, 奈何楚夫人已经实现了经济独立,韩濡留给楚夫人的遗产, 不但足够让楚夫人从澄波堂搬出来另立门户, 也足以让楚夫人衣食无忧的过好几辈子。
虽然汤槿语软磨硬泡还是没能从系统那里兑到一套现代化学分析仪器来, 但在古代,拥有数千年经验传承的大夫们还是从祝氏等人送来的人参中发现了□□的残余物。
意图谋害妯娌,怎么说都算是重罪了。结果出来的当天下午,汤槿语便在请示了巡检崔叡博后,带着一群弓兵上门缉拿了祝氏以及同样有嫌疑的杨氏。
只可惜沈氏把自己摘了出去。她的确曾唆使祝、杨二人谋杀楚见薇,也许荟珍楼那天的大火真的就和她脱不开干系,但她将所有的证据都处理的干干净净,一点把柄都没留。
更何况她还是沈家的女儿,巡检司的官吏们连对她说一声重话都不敢,遑论调查此人。
祝氏等人被带走那日,楚见薇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恰好沈氏也在,她丢了个得意而刻毒的眼神过来。
楚见薇倒没有生气,看向沈氏的目光反而很是怜悯。
去巡检司大牢里蹲着,或许都比继续留在韩家要好。离反派越近越危险呢。
楚见薇只是一抹穿越过来的游魂,虽然不知为什么附身到了楚夫人身上,但这具躯壳毕竟是不属于她的,楚夫人苏醒的时间一次比一次要长,她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正在恢复,这点楚见薇能够感觉到。
但她总不能任楚夫人杀了沈氏,沈氏就算可恶,也不该由楚夫人亲自动手来杀。
汤槿语尽管派了人盯住芷兰院四周,希望能控制住楚夫人的行动,但澄波堂与芷兰院仅一墙之隔,楚夫人若要在半夜潜入沈氏的晚霜院,只需要推开偏院的一扇小小的铜门即可进入韩家,那些人根本发现不了。
无奈之下,楚见薇只好从那间被楚夫人改成了地牢的地下室中找出了一副镣铐,将自己和房间里那张跋步床锁在了一起,然后熄灯,拉起被子睡觉。
对了,睡前她没有忘记告诉侍女们:“近来我休息的不好,常做噩梦。你们要是半夜听见我这发出什么奇怪的声响,不要理会,睡自己的就好。”
楚见薇穿过来后不久,就下令让丫鬟不必值夜。好好休息才能不长黑眼圈,她也不喜欢自己睡着外头还有人守着的感觉,如果半夜她醒来需要上厕所什么的,她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所以入夜之后,她的房间内外是不会有人的。
第二天醒来,门窗依旧是关着的,锁链也是完好无损的,只是床上的被褥枕头一边凌乱,楚见薇还看见手腕处被磨破了皮。
显然,昨夜楚夫人又出来了,只是她没能挣脱楚见薇为她设下的重重障碍走出去。
楚见薇打了个哈欠,倒下去继续睡回笼觉。
没多久,一群丫鬟们如往常一般前来为楚见薇梳洗。她们费了一阵功夫才推开了被楚见薇堵住的门,身上带着钥匙的丫鬟缀玉上前为楚见薇打开镣铐。
虽然不知道自家四奶奶究竟是在玩什么,但她高兴就好。
之后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每天楚见薇醒来,都会发现自己以各种扭曲的姿态躺着。她睡着时还裹着被子缩在舒适温暖的大床上,第二天早上则往往是在床下,正在‘纤夫拉船’般竭力拽着一张大床试图往前。
楚夫人……真是很辛苦啊。
每天醒过来,她都能感到自己筋疲力竭腰酸背痛。
甚至有天她一睁眼,看见自己颈边插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虽然是刀背对着她,但也足够将楚见薇吓得一身冷汗。要不是自己住在楚夫人体内,楚夫人杀她等于自杀,以楚夫人的暴躁性格,她估计早被分尸七八百次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哪天楚夫人真被她气得生无可恋,拔刀抹脖子了怎么办。而且每天早上都被丫鬟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也确实很考验心理素质。
这晚楚见薇入睡时,怀里抱着一只首饰盒子,盒中放着的,是几支粗劣的银簪。
楚夫人拥有的金银珠宝不知让多少人艳羡,可她却小心珍藏着这些连寻常小家碧玉都未必看得上的发饰,如同那是千金难求的奇珍。
次日清晨,楚见薇发现自己好端端的躺在床上,手腕上的伤痕没有加深,就是眼睛酸痛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