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辰选的地方不算太远,从分院出来拐个弯,下个路口就是了。
才进门,孔辰就冲收银台的老板娘要了一打啤酒,我坐下,点了几个顶肚子的硬菜,便开始“观看”孔辰的喝酒表演了。
这也是个能喝的主儿,不一会儿,四五瓶啤酒已经剩下个空瓶在桌面上轻飘飘地站着了。
我看菜还没上,这么喝肯定会醉的不成样子,便伸手把第六瓶酒拦了下来:“哎,别喝了,等下吃点东西再喝也不迟。”
大约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孔辰虽有些扫兴,却也听话地放下酒瓶,默默地拿起筷子夹了些凉菜送进嘴里。
我觉得他今天真的异样,便不自觉地重新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孔辰拿筷子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会儿,稍稍思考后,他才放下轻声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呃……”我有点语塞,脑子里翻开各种纪念日,从抗战胜利到宋庆龄逝世,却没一个能对的上的。
孔辰静静地看着我,见我答不上来,终于重新开口:“今天是分院成立二十周年纪念。”
“咣当”,我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是啊,刚刚还在庆祝活动上当幕后,现在竟然完全忘了分院院庆这回事儿……
令书香,你的智商,又开始余额不足了。
“对对对,就是分院院庆,但是这个事儿挺值得高兴的呀……”
你为什么还愁眉苦脸的?
碍于孔辰的面子,上面的后半句只在我心里默默地过了一遭,并没说出口。
但孔辰却明显猜到我要说什么。
“你肯定也很疑惑这么高兴的日子我却愁眉苦脸,是吧。”我还没开口,孔辰的第二个问题又来了。
“你知道‘长城奖’么?”
我点点头,觉得这个广告设计界的常识不应该把我难住:“不就是‘中国广告长城奖’嘛,这个奖项年头很长,级别也很高的。
入职的时候,培训老师说设计院里唯一获此殊荣地只有孔院长一个人,还说分院的成立,就是用他获奖的奖金作为启动资金的,他可是分院当之无愧的第一任院长啊!”
我骄傲讲完,对自己的应答如流十分满意。
但孔辰却不以为然,只安静地坐着,脸色竟比之前的更差了。
哎呀,好麻烦啊,遇上这种不清不楚的伤感最棘手,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就算想好要安慰了,也不知道从何入手。
我有些手足无措,只得本着“沉默是金”的原则,安静地啜着自己杯子里的冰红茶静观其变。
许久,孔辰又拿起一瓶酒灌进肚子。
我见拦不住,便默默地倒了杯水递给他,他静静地接过,放在唇边思忖良久,才道:“知道为什么我姐姐姓任,而我姓孔么?”
呃……不知道……
这是你的私事,我就算在好奇也不会到处打听的,毕竟最终隐私很重要嘛。
但是,我的眼睛出卖了我的心。
太过期待的眼神,引来了孔辰继续往下讲的兴趣。
“我姓孔是因为我的继父孔仲平,我姐姐姓任,则是因为我的父亲任伯予。”
任伯予?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我皱眉回想着,不一会儿,桃子那天在杂物间找到的相片映入我的脑海:“哦,我想起来了,任伯予、孔仲平,还有南什么……什么的,他们三个一起拍过照,纪念获得‘长城奖’的时候拍的。”
我高兴地叫起来,孔辰的眼睛微微泛起惊讶的光:“你怎么知道?”
“我和桃子在杂物间整理废旧物品的时候看到的。”我如实回答,却不想牵出孔辰的一个冷笑。
“哼,那些事竟然都成了废旧的杂物了。”
我语塞,不知如何应答,但孔辰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吃惊到了天上。
“我父亲和孔仲平,南叔远三人是高中同学,也是结拜兄弟,当年他们三个对创意美术都很感兴趣,但由于种种原因,我父亲当了老师,南叔远当了铁道兵,只有孔仲平顺利地进了设计院负责美工。
后来,政策放松,经商氛围渐渐浓厚,广告也慢慢地热门起来。我父亲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打算重操旧业,把创意美术重新搞起来。他自己找了广告创意的书本自学,然后花了一年的时间制作了一副平面广告作品,打算参加‘长城奖’。
由于参赛资格的限制,作为老师,我父亲没有办法参加比赛,所以他找到孔仲平,希望能借助设计院这个专业团体的资格提交这幅作品。结果……”
结果怎样?
我没有追问,只用眼神看了看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孔辰叹了口气,又猛灌了一口酒才道:“结果,我父亲的设计就成了孔仲平的个人专利、获奖作品和成为分院长的筹码。”
我木然,为这个从来么听过更没有想过的内幕消息感到惊讶,更为孔辰父亲的遭遇感到无助。
不难想象,当自己的作品被自己最好的兄弟剽窃,这种近乎背叛的感觉肯定不会好过。
但是,更大的问题在我心里萦绕:孔辰的母亲、任念的妈妈后来为什么会带着孔辰改嫁给孔仲平呢?
我思考再三,觉得孔辰愿意把当年的往事说给我听,这件事约莫也不是太大的忌讳,便壮这胆子弱弱地问道:“那你妈妈,后来又为什么又带着你到了孔家?”
果然,孔辰没有大吃一惊,只安静地坐着,似乎早就知道我会问这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