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的那声音,就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鸭子,但自我感觉好像还有救,然后发出的嘎吱嘎吱之声,破烂中带着尖细。
邻歌皱了皱眉头,很快,就决定先放过地上的那只死胖子。
漫不经心。地把卷起的衣袖放下,向千没有回头:“及都,县学的云师可是常常教导我们,不知其况而妄言,那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千辰则快速爬起身,昏色中若无其事掸了掸衣角也不知存在与否的灰尘,然后昂首挺胸,和着旁边的同伴,毫不示弱地向来人对望过去。
靠近而来的是另一个戍门什队,也正是将要给邻歌等人换班的第八什队。为首一名大汉身躯异常壮大,近七尺的身高,足有一个半邻歌的体宽,给人以绝对的压迫感。其后紧随几名寻常体型的戍卒,但此刻脸上都毫不遮掩,带着不怀好意的嘲弄之色,一种挑衅的气息扑面而来。
壮汉为第八什队什长及都,正是“鸭子”之声的主人。
很难想象,及都这样的体格,竟然会发出如此不相协调的声音。
及都与邻歌不对付,这在沐缇县戍门阵中不是啥稀罕事,甚至在整个沐缇县县守营中都是喜闻乐见的八卦。
沐缇县遵照帝国地方官军配置,设县守营,以其规模共有五百常备兵力。一百兵卒为一阵,又分为一队急战阵、三队巡城阵和一队戍门阵。顾名思义:急战阵属于战时冲锋力量,士兵身体和作战素质都较高,且平时不用承担琐碎任务,一心训练;巡城阵则是需要定期巡走全城,震慑宵小之辈,并有缉盗捕匪的职责;戍门阵更是单一,镇守县城南北共两道大门,查验并记录来往过客信息。
三类军阵中,急战阵兵卒前途最佳,可以有机会上调郡都的郡守团,特殊时刻还能纳入帝国战备军,一旦获得特殊军功则能一步登天,脱兵籍为军籍。戍门卒前途最凄凉,绝大部分本事稀松、机遇渺茫,都只能终老本职,混吃等死。
及都和邻歌这二人,一位天生神力、交游广阔,一位武艺高超、义薄云天,都是沐缇县守营中数一数二的好汉。
照理而言,二人凭本事,完全能够跻身急战阵。
但都很可惜,及都承袭祖辈的兵籍正是戍门卒,和平年代没有机遇,身籍更动极其不易。而邻歌原本出身于急战阵,但三年前上调黔中郡郡守团后,又因特殊原因被下放,还被撸得彻底,只能委身在戍门阵。
一山难容二虎,更何况沐缇县戍门阵这么小的山。再加上“山大王”,现任营统年事已高,不久就会退养天年。按照规定,继任者将从十位什长中选拔。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样的道理千古适用。
及都就不止一次放言营统之位非他莫属。而邻歌这边虽然并未明说,但什队下属和营中交好之辈莫不是为其造势。
或许是本人之意,也或者是底下人推波助澜,两个小团队一开始就时有摩擦,言语中伤、谣言飞起更是家常便饭。本身风格迥异,及都所辖戍卒安于现状,当值之外无所事事,嘻游走乐;邻歌治下众人则被要求勤操武艺,识字学礼,还不时前往急战阵操练一番。
两边都觉得对方不务正业,不是好东西,而且还连带败坏自身形象,互相瞧不上眼。
起初矛盾升级时相约私斗几次,毫无疑问,邻歌什队次次大获全胜。后来,及都小队学乖了,开始所谓的“文斗”策略,各种污言秽语平地生风,而且锋头大都直指邻歌,大约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什么三岁就偷看小娘洗澡,五岁开始偷鸡摸狗,七岁更是带着什队里的谁谁谁,聚众斗殴坑蒙拐骗,无恶不作。什么一把年纪还不娶亲成家,其实有龙阳之好。什么表面假仁假义,实则腹黑阴险,之所以被郡守团踢出来,就是因为作风大有问题等等。纷纭众谈,活灵活现。乃至后来传到邻歌耳中时,哭笑不得之际,都觉得自己真是个该死的混蛋。
及都什队的新招让邻歌麾下几人措手不及。邻歌平日的教化让大家觉得都应该做个正人君子,一时都不屑其实也不会反击。就在无力招架风雨飘摇的危机时刻,乱世造英雄,横空里杀出一条好汉。小胖子千辰通过在市井之中勤学苦练一百日,掌握无中生有空穴来风的谩骂之术,力挽狂澜,以其之道反制其人之身,从及都一岁的流氓行径开始编纂,什么刨绝户坟、踢寡妇门、体壮却不举、不举还嫖娼、嫖娼不给钱等等不一而足,同样五花八门,错综缭乱。当然这些谣言的勾当,小胖子知道邻歌性情,带着几人都是瞒着他实施。
两方人马你来我往,不亦乐乎,众人也乐得看热闹。结果越闹越大,甚至惊动暗地里颇为照拂邻歌的商无广来询问,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到底为哪般。邻歌这才知道一群家伙鬼鬼祟祟整出的这摊子事,不禁恍然大悟,难怪近来邻里乡亲看自己的眼光都有些怪怪,而且平日老喜欢撩拨自己的小娘们都反常地躲躲闪闪,欲言又止。
好气又好笑的同时也颇为感动,毕竟弟兄们为了维护自己努力做了这么多,虽然俱是些幼稚而无意义的事情。回去之后,邻歌就召集众人开了一次整风大会,弘扬了礼义廉耻的价值观,并狠狠批斗了千辰的所作所为,在众人悻悻不已的反抗中,毅然刹住这种不正之风。
不过邻歌虽然没有当真,及都却明显上了心,对邻歌的态度日趋恶劣。平日相见,阴阳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