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店后,老板娘迎上来说:“哎呀,对不起,你们不能在这儿继续住了。”大脚婆娘很惊讶,问为什么。老板娘说:“很多客人有意见。”她解释道:“杂物间挨着厕所,客人们进进出出觉得很别扭。我跟你说实话,你们俩搞得像难民,影响我做生意,趁现在天还没黑,你们去找别的住处吧。”老板娘说罢,给了她们20元钱,算是赔礼。
大脚婆娘和小英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看这加势,不能再求老板娘了。大脚婆娘清理好东西,让小英子趴在她背上,双手箍着她的脖子,她双手各拎两个包,就像逃难一样走在大街上。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天。
天渐渐黑了下来,大街上的灯都亮了起来。一栋栋居民楼的扇扇窗户也亮起了灯光。大脚婆娘找了个面馆,一元八角钱买了3两白菜面,小英子先吃,剩下的就是大脚婆娘的。巧的是,邻桌也有一对母女,正面对着小英子,吃的是牛肉粉,面前还放着一大盘烧烤,什么烤鲫鱼,烤羊肉串,烤鸡胗……吃得津津有味。小英子要大脚婆娘帮她换个位置,做母亲的她以为小英子坐着不舒服,就给她换了,小英子背对着那对母女,这才埋头吃面。好一会儿,大脚婆娘才明白过来。泪水接着又顺着她黑瘦的面颊流下来了:她的懂事的女儿啊!
一个多小时后,她们还没找到住处,最便宜的都要50元,这个价钱打死她们母女俩也不会住的。小英子说:“妈妈,不管多少钱,快点找个地方住吧,您走了一天,别累坏了。实在不行,就在大街上住一夜也没事。”
“住大街上?”这是大脚婆娘此前没想过的。眼下的长沙,不热不冷,草木、鲜花繁茂、盛开。小英子的建议似乎不错。大脚婆娘四处找合适的地方。她觉得一步也迈不动了。“呀,你看……”母女俩几乎同时叫起来。长沙五一大道附近有家友谊商店的侧门放着一张沙发,只是两端的扶手都破了,里面的海绵翻了出来。
大脚婆娘放下小英子,坐在沙发上,似乎最后一丝力气也快耗散了。“小英子,咱们就这样对付一宿,委屈你了。”她摸了摸小英子的头,愧疚地说。
小英子说:“妈妈,这些日子,您一直背着我到处跑,可什么结果也没有,不如回家吧。家里虽穷,还有房子住,有粗茶淡饭。这辈子,我就这样了,认了。”
大脚婆娘心里一酸,平时,不管说什么她都可以“和稀泥”,惟独说到小英子康复这件事,她的态度非常坚决:要让小英子站起来!在她心里,这个问题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大脚婆娘板着脸:“以后不准再提回家的事,除非咱娘儿俩肩并肩地走着回去。”小英子见她一脸有严肃,只好默默地闭了嘴。夜,渐渐地深了,街上走的人也稀了,很快,小英子枕着大脚婆娘的腿,甜甜地进入了梦乡。她也困极了,靠在沙发上,不知何时睡着了。
夜半时分,她被小英子的响动惊醒了,一看,小英子全身蜷缩成一团。四月的长沙夜晚还是比较凉的,她翻出几件厚点的衣服盖在小英子身上,重新睡去。天色微明时,小英子几声响亮的喷嚏将她惊醒,没料到,喷嚏一发不可收拾,一连打了四五个。她摸摸小英子的额头,有些烫;跟小英子说话,小英子的鼻子也塞了。大脚婆娘马上想到,小英子是高位截瘫患者,免疫力极差,怎能露宿街头呢?她连声说:“糟了糟了,我闯祸了,闯大祸了。”大脚婆娘手忙脚乱地给女儿加了一件毛衣,又拿出几片感冒药,找一家早点店倒了杯开水,让女儿服下后,然后紧紧地将女儿抱在怀里。一会儿,天大亮了,她伸手摸女儿的额头,天啊,越来越烫了。
大脚婆娘慌慌地敲开附近一家个体诊所的门,将小英子背进去。一量体温,39。8*c。她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扇自己几耳光。医生给小英子先打了退烧针,再输液,还开了几盒消炎药,一下就花掉80多元,还说要连打三天针,费用不会低于200元。
医生姓李,据说是名医李时珍十八代玄孙,在当地行医多年;大脚婆娘随身携带的几大包家什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好奇地问道:“大包小包的,你们是干嘛的呀?”大脚婆娘把大概经过说了。头发花白的李医生很同情,温和地说:“这几天就在我诊所住着吧,等孩子病好了,你们再走。另外,我会祖传针灸和按摩,还可帮孩子推拿推拿,对她腿部血管通畅大有好处。”真是喜从天降,母女二人高兴坏了。李医生在小英子双腿上扎满了银针,小英子说腿上舒服多了。在诊所住了三天,小英子的感冒彻底治好了,诊所只收了个本钱。李医生告诉大脚婆娘,“马家巷”、“坡子街”那里私房多,价钱也便宜。他建议:“如果你们在长沙待的时间很长,可以租间私房,一个月只需80-100元左右,很划算。”大脚婆娘一拍脑袋,是啊,当初怎么没想着租房呢?
第二天一大早,她们谢过了李医生,按他说的地址去找“马家巷”。经过“马王堆烈士”公园门前时,她们看到成千上万的长沙市民在里面锻炼,跳舞的,打太极拳的,比划刀剑、抖空竹的,唱京戏的……让人眼花缭乱。了
小英子看得格格直笑,请大脚婆娘不要往前走,她要看看。她将女儿轻轻地放在草地上,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有时还为那些抖空竹的人精湛技艺鼓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