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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家老头子拜您为师吧”
“我”打鼓佬爷子滔滔不绝的白胡子嘴巴突然下了闸,眼睛里流露出意外的兴奋和羞怯,两手不自然地动了几下,才想仆盲眼叔两口子面前一推“二位吃不是我推辞,眼下我还当不了老师,就当二位个师兄吧等我去跟琴师说说,算收你们二位个人儿”
“哎谢谢您了说了半天您贵姓”
“免贵姓刘老弟呢”
“田我和老伴儿搬迁白门楼也有十几年了这就不久买二胡去”
刘师兄在后头紧喊“二位慢走甭急小心车”
大脚婆娘两口子乐颠颠地头挥着手,大踏步走出绿树掩映的碧湖公园,仿佛老两口果真从此又踏上了人生的一个起特别是盲眼叔兴冲冲地跨着步子,一边儿暗自高兴地对自个儿念叨“人儿人儿我又是个人儿了”
老两口又一块儿去张罗手锣儿,首先便想到了自己的老单位废品收购站说不定俩人去年收购的那个旧的还在,也说不定库里又有了收上来的锁呐二胡等乐器
巧库房里正有几个工人在归置破东烂西,两口子兴致勃勃地走进去,烟尘弥漫之中,看见两个接班的青年正在那里抡锤砸着废铜大脚婆娘拦住问“这是干什么好的怎么不挑出来”
抡锤的青年没好气地答“没破的不合乎废品规格,人家不收完不成任务拿不着月奖,还得白白养活那些吃劳保的”
“当啷”一锤下去,几件旧式铜器分崩离析内中,恰恰就有两口子去年收上来的不带一丝裂纹的手锣儿和另一把胡琴
盲眼叔心里猛一阵哆嗦,半晌没缓过那口气儿他跺跺脚跟着老伴儿走出来,上乐器店不为赌气,还图个吉利,既是被称作“人儿”,怎么能不使个家伙可老两口没能想到,柜台里那铮铮亮的手锣儿和胡琴,单价偏偏超过了两口子兜里的全部现款家去取吧,管钱的“内政部长”名不付实上女儿家吧,他们一定又会说三道四百般阻拦老两口一时难住了这一天,盲眼叔就在这既充满希望又不无沮丧的矛盾心情中熬到了黑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第二天刚一透亮,盲眼叔爬起来里外瞎转悠了几趟,终于还是决定先到东湖公园的花厅去打鼓佬正等着把俩人引见给众位乐师,怎好失约不过既说要学拉二胡,却又两手空空,岂不好比做官丢了印
盲眼叔紧跟大脚婆娘左弯右转,总算悄悄来到了花厅跟前不知因为时间尚早,还是哪位缺席,多少老观众和急于喊嗓门儿的人虽已聚集了一大堆,花厅上却依旧寂然无声大脚婆娘与盲眼叔往前挤了挤,看见里面的文武场面都已摆开,但那琴师和打大锣铙钹的几位,却又都脸色凝重,不说不笑昨天那位学唱刘三姐唱段的中年美妇趋身上前轻声问
“大琴师,怎么还不开唱”
琴师黑胖胖的脸上显得十分僵硬他沉重地告诉她“打鼓佬哥昨天住院了”
盲眼叔心里一惊既为打鼓佬哥的健康担忧,又为自己失去了一位领路人而失望那中年妇人也惊讶地叫了一声,忙问“住哪医院了得去瞧瞧”
“先甭去,三天以后才叫见呢”琴师一边说着,一边在人群里寻找着谁
“这么说,没人拉二胡打手鼓了吧”
“有正好我们昨天收了俩人儿,田姓两口子可怎么还”
一股热流顿时涌遍了盲眼叔全身他与大脚婆娘激动地上前微微一抱拳“大琴师各位俺们就是昨天打鼓佬哥刚收的田姓老夫妇二人可惜昨天没买着手锣儿和胡琴,打鼓佬哥又住了院”
“不怕”琴师挺身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盲眼叔大脚婆娘俩几眼,在花厅内外众人静穆的围观中,身端过一把亮闪闪的小锣儿及一管胡琴高声道
“打鼓佬哥说,他要能出来,帮你们二位一块儿学出不来,这手锣儿胡琴便交给你们二位了别看它音儿轻,声儿小抑或缺了胡琴什么好戏也离不开它们呢”
盲眼叔多半辈子不知什么叫流眼泪,此时却鼻子酸眼窝热,精神都有些恍惚了他颤着双手庄重地接过了那把胡琴包括老伴儿手中那面手锣儿,把它一下紧紧地扣在了宽厚的胸脯上怪没人敲击,也没人拨动丝弦,里面却分明响起“呜呜咽咽”的一串脆亮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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