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日是个离别的日子,忠勤伯府老夫人以年近八旬的高龄去世。
宁长安陪着外祖母守在老夫人床前送完了最后一程,或许是回光返照还是什么别的缘故,老夫人前几日就喊着想见女儿,想见大外孙女,一直喊着,不给她找来就闹脾气不吃饭,真是印证了那句老小孩,可也不太寻常了。
老夫人的大外孙女,哪里还在人世呀。
忠勤伯世子夫人没法子,只能请宁王妃去见见。
宁长安到后,老夫人就拉着她说话,有时说的不清楚,有时都听不懂,说的累了就睡下,有时还半夜醒过来非要要吃西瓜,吃桃子,没有就闹脾气。
所有人都清楚,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宁长安没忌讳,这些天不顾劝告的一直往忠勤伯府去,老夫人清醒着就陪她说说话,耍小孩脾气就哄着。
这是她娘的亲外祖母,疼爱过她一场,如今走到生命最后一程,能有什么冲撞。
眼看老夫人就在她眼前溘然长逝,宁长安心中酸酸涩涩的,胸口堵得慌。
“王妃先回王府吧,祖母去了,府里有的忙,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冲突到王妃就不好了。”忠勤伯世子夫人连声劝道:“虽说是喜丧,可就怕还是会有些冲撞,要是冲撞到小皇孙就是罪过了。”
秦太夫人眼圈微红,跟着劝道:“是呀,孩子,回王府去歇着吧。
你的孝心老夫人看着呢,知道的;也别难过,老夫人走的欢欢喜喜的呢。回府去吧,你怀着身孕,该以腹中的孩子为重。”
宁长安按按眼角,低声应道:“知道了,外祖母,您也别难过,老夫人和娘亲在天上,一定是希望我们好好的。”
“是,是,好好的。”秦太夫人拍拍外孙女的小手,哽咽道:“外祖母知道,回府去吧,外头冷,风又大,路上多小心,马车走慢些。”
宁长安吸吸鼻子,点头应一声是,和大家告别,踏着风雪返回宁王府。在王府大门前,她忽的想细细瞧瞧这座宁王府。
不顾丫鬟妈妈的劝阻,扶着肚子走下马车,站在大风中,不远不近的盯着宁王府那黑底鎏金匾额。
风拍打着衣袂,吹乱了额角的散发,吹糊了清澈的眸子,宁长安眼睫一颤,一颗晶莹的泪珠落下,滑过如玉的面庞,落入一只温暖的手掌中。
“你站着有好一会儿了,再站下去会受风寒的。”容涵拿着狐裘斗篷,就势给她披拢在身前,温声道:“我让绣娘给你新做了四件厚衣裳,今后出门记得披上,会暖和些。”
“我自己有,有好几件。”宁长安低声呢喃。
声音虽轻,容涵的听力好,依旧听的清楚,他没接话,揽过她往府里走,劝道:“生老病死,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老夫人过两年就快要八十岁的高龄,这已是很长寿的,一般人都是六七十岁就会离世,甚至四五十岁就去世的也不少。老夫人高寿而去,不用太伤心。”
“我知道,就是有些担心外祖母,可能这个冬日又要病上一场了。”
“为人子女者,伤心在所难免,秦太夫人是明白人。”容涵扶着她上轿,按着轿门温笑道:“你这几日来回奔波肯定受累了,回屋后好好歇歇,就算是为着腹中的孩子,也别多想,晚上我再回去看你。”
宁长安扬起一个浅浅的笑:“我知道的。”
目送着轿子远走,直到变成一点黑影,直到消失不见,他才转身往书房走,行至书房前,有一人站在廊庑下对他既是鄙视又是赞扬:“真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好丈夫。”
他到宁王府,喝了杯茶,正事都没说,六禄就来禀告王妃站在大门前吹冷风不肯走,奴婢们劝不动,这家伙二话不说就出去接媳妇了。
“老六大婚时王妃受了惊吓,没养上几天忠勤伯老夫人就不好了,她硬要往忠勤伯府去,还是日日都去。”
容涵越过他往书房走,无奈叹气:“我多劝几句她就要跟我闹,还是非要逼着我退让的闹法,别提多难伺候了,我能怎么办?”
这倒是,怀着孩子的媳妇就得当菩萨似的供着,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出大事了,绝不往前凑。靖王好意给他传授心得:“就一个字,避。要是府里待不住就避到府外去,否则别想清净。”
“怪不得靖王府那时有小半年都人仰马翻的。”容涵感慨说:“我总觉得,女人怀孕后会想要折腾丈夫,你避开,她就会把整个府邸闹得乌烟瘴气。”
“那也没法子,她们在府里闹总好过来折腾我们吧。”
容涵没应承没反驳,端起丫鬟送来的热茶喝两口,笑问:“什么事,大冷天的,值得你亲自来找我谈。”
“逆贼的事你查的怎么样?”靖王憋着一股火,看的那么紧竟然还是被溜掉了!
“跟丢了!”容涵把茶杯放下,窝火道:“在扬州的青楼里把人给弄丢的,太憋屈了。”
一群逆贼竟敢这么嚣张!靖王火大了,这股邪火怎么都消不下去:“干脆别等了,我们去把无双阁查封,再把目前知道的那两名逆贼抓起来,我就不信揪不出他们的老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