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的时候,日光灼灼透过窗户,落在屋子里。她撑着坐起,身上已换了干净的衣衫,除了脑袋微微有些晕,总的来说还是挺舒坦的。
这里显然是虞幕的船上,之前不是在寒浞那里替他拔箭的,后来……
有人挑帘入来,“蓠艾,你醒了,可好些?”初翮笑意吟吟,手中端着清香的白粥与四式小菜。
“是你……”蓠艾慢了一慢。
初翮一边布食,一边道,“昨日是修溟大人将你带了回来,这次送二位姑娘回去,你又弄得一身的伤,原以为你要多睡几天才能醒来的……”
“昨日,”蓠艾想着那一口醉心草的汤汁,“我可有胡言乱语?”
初翮想着昨日虞幕将蓠艾交与自己时的神情,手上盛着白粥的碗微微晃了晃,瓷勺丁零一声。
昨日虞幕的样子……彼时他牵着蓠艾进来,面上一时冷肃一时怔忪,颇有些心不在焉。蓠艾懵懵懂懂跟在他后头,见他提步离开,也欲跟着……
他起先还说了一句“听话,洗好了需上药”,看她仍不依不饶地跟着,他的怒意上来的很迅速很突然,“磨磨唧唧的有意思吗?想死我也不拦着……”说完就拂袖离去,那背影看着很是匆忙……
初翮收回心神,微笑道:“怎会,姑娘很快就睡了,并未说什么。”
蓠艾之后确实没说什么,但虞幕凶巴巴走了以后,她却一直沉默。初翮看着也只能好言劝慰,扶着她浸入水中,她也一直没有出声。
无意抬眼,看见蓠艾身前的水面泛着涟漪,很开就消散了。初翮忙抬眼去瞧她面庞,蓠艾却已将整个面庞浸入水中,半天才出来。面上全是水,再看不出什么……
“哦……”蓠艾听罢,只是这么一声。
“对了,我们今日便可到虞山。有虞已遣了人马过来相迎。”初翮一脸欣喜。
虞山,有虞氏地界,东极山西麓。虽不及夏寒鱼米桑蚕之地富庶之乡,却三面环山,形成天然屏障守护城池,此为山隘。而内里水系丰沛,与通向外界的泗水相连,可直达中州要塞,即可守亦可攻伐,比寻常水防更胜一筹。
然有虞氏素来不喜征战,千百年来安于一隅。传闻国君向来不理政事,凡事皆甩给国师,自己整日流连山间……
蓠艾将那虞幕又想了一回,确实没什么国师的样子,这有虞氏能存活这么久,也算是个奇迹。
“这是有虞女子的裙衫。”初翮放下一套衣裙,“入乡随俗,我已是挑了最不麻烦的一件。”
蓠艾只是“唔”了一声,继续出神。
初翮瞧她也没反对,干脆上前帮她换了衣衫,绾了发。取了胭脂水粉出来,瞧瞧铜镜里蓠艾凝神的样子,又收了起来。
这女子虽谈不上花容月貌,但粉黛不施却反倒显得清新脱俗,形容间有时不可逼视。
蓠艾喝了一口白粥,愣了一下。这碗里,粥米初绽莹白如雪,粥汤入口绵滑细糯,香气在唇齿间缭绕不散,可以说是十分非常特别的好吃了。
只一会,一碗白粥已经喝完了,旁边的四式小菜竟都没来得及尝。
她舔了舔嘴唇,犹豫了一下,抬眼望向初翮,“还有么?”
“有啊有啊,自然是有许多……”外头有人大步进来,一身黑裳,手里提着食盒,兴冲冲坐在了蓠艾的对面。
蓠艾瞧他面相陌生,不及开口,那人已动手将那食盒揭开,从里取了青瓷坛,打开坛口,谷米之香扑鼻而来。他满意地看着蓠艾面上露出惊喜,伸手就替她盛了一碗,“来来来,需趁热喝粥……”
蓠艾抬眼去看初翮,初翮却不知何时早已退出了屋子,如今只余了自己与这陌生男子,之间隔着一坛子美味非凡的白粥。
粥香扑鼻,当下她也不再犹豫,接过很快就喝完了。喝完了自己又动手盛了一碗,又喝起来。
那人就这么看着她喝粥看得津津有味,仿佛看别人喝粥是世上最令人愉悦的事情,见她稍微缓了缓他才小心翼翼道:“你何故只喝白粥,不与那小菜同食?”
蓠艾停了停,将手里的粥碗放下,瞄了那四式小菜,“有些画蛇添足,与这粥汤相比,不过点缀罢了。”
那人闻言先是一愣,后转为大喜,挪到她的身边坐着,伸手就将她的手臂捉住,“今日甚是高兴,竟遇此妙人,姑娘如何称呼?”
蓠艾倒不觉得唐突,“蓠艾。这粥,可是你做的?”
那人急忙点头,“正是正是,不枉我用了雾松深处的泉水和那几畦宝贝稻谷,连那煮粥的木材都是上好的香木……”
蓠艾瞥了眼食盒里的坛子,那底下铺了细细温热的炭灰,难怪能闻到香木的味道。
那人仍不撒手,“你可知煮粥最重要的是什么?”双眸烁烁望着她。
“额……米?”蓠艾一头雾水。
“非也非也,”他急忙摇头,“是水。你喝的这是用山泉水所煮,其实还不是最上等,你可知用什么水才是极好的?”
“井水,年头越久越好。”她脱口而出,这估摸着和酿酒有些类似之处。
他将她手臂捏得更紧,一脸兴奋,“确然确然,要说这井水……”
“好生热闹……”有人自外头进来,将那人的话打断了,蓠艾眼珠不用转过去就知道是虞幕,只是今日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什么事说起来如此有趣?不妨一起说说?”虞幕瞧着牢牢抓着蓠艾手臂的那双手。
那人这才悻悻地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