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谈及银钱的争论,虽然主要是在金财宝和殷若之间进行,还有金丝不时露个愤怒的脸面。但房中的人目光,还有一半放在殷刀、金胡的面上。
殷刀、金胡的这一颔首,虽然有力却泛着轻微,但还是让房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大家的面上都有默默领会。
但是,紧张的气势却不会因此有半点儿减少。
两家有分歧的时候,谈拢用钱的数目,只能占一部分。余下的还有:人、办事的方式、后续等等等等。
金财宝走到八仙桌的一侧,这里坐着金胡老掌柜。有时候金财宝说,金胡听。有时候金胡说,金财宝听。两个人以极低的嗓音,飞快的交谈着。
而另一侧的桌旁,上好的紫檀镶百寿图扶手椅上,殷刀一言不发的品着茶水。虽然新茶下来的季节还没有到,这碗名贵旧茶却让殷刀有滋有味的神情衬出新茶品格。
他心无旁骛般,并不是不关心,而是全权交给孙女儿殷若的信任满满。殷若也没有和人商议的意思,若有所思的出着神,金家祖孙的急促,在他们祖孙面上点滴全无。
金殷两家的掌柜跟着东家走,留神东家的一举一动,把这一幕,就又看在眼中。
金家的掌柜心底唏嘘,银三姑娘名不虚传,不仅是如今殷家的真正掌舵人,也智计在胸。这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慌不慌张,焦不焦急,全写在脸上。
殷家的掌柜暗生微笑,三姑娘不恼不愠不惊不弱,他们就腰杆子笔直,亦能提前知道,在这件忽发的事情里,金家休想讨到好。
银三姑娘的名头,可从来不是假的。
金财宝也注意到这一点儿,一面和金胡说话,一面分三成的心思望向殷若。
越看,金财宝越舍不得。
春日明媚的碎光,有一部分飘逸在房中。
不知怎么的,也许是殷若坐的位置好。但主人位置是固定下来的,并不是殷若将就着日光刻意而为。
房中一大部分的日光,明灿桃花般都在殷若的眉眼之中。
她琼玉般的鼻、嫣然红花般的唇、光洁的额头,无一不在春暖之中。和上她面容的潇洒自如,无端的勾起四下里氤氲,不管何处都生辉。
金财宝恨上来,是谁动了他的亲事?这个人太可气了!
他为什么不说些威胁的话出出气,横竖这种话只有自己心底知道,又不会落到别人耳朵里。因为他此时的眼神已离开殷若,晃晃悠悠的并不敢落实在了,在金丝处瞄着。
金财宝忽然想到,从殷若是自己的未婚妻和金丝迫切想进尧王府来看,金丝不见得“暗算”殷若。但是从别的方面呢?
金丝还是有可能对殷若下手的,哪怕是堂兄妹,在这件事情上,金财宝也并不能完全相信金丝。
赐婚圣旨出来的仓促,金财宝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是乱了阵脚。而有些事情不能在慌乱中想,他需要好好的想想,镇静的想上一想。
这会儿虽不是镇静的好地方,但心思袭来,金财宝不由自主的对金丝打量着。
“哼!”
金丝正不高兴呢,她也看到殷若在殷家的地位,及两家掌柜们不经意间流露的心思,又见到金财宝看过殷若以后就古古怪怪的,带着流连着情意又分了心。
不由得怒目:“收心,办正事!”
金丝倒没有寻思金财宝的真正心思,因为赐婚殷若不但不是她干的,还让她倍加愤怒。
哪有心思在此时想到自己深受怀疑?
金财宝就对她意味不明的再瞅瞅,收回眼神,专注和金胡加紧讨论。祖孙没有让大家久等,很快,金财宝就笃定的回到座位上,轻咳一声,不慌不忙的开口道:“殷祖父,银三,咱们再来谈谈怎么出人手的具细吧。”
殷若一挑眉头:“胡说!凭什么还要我家出人手,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吗?”
金财宝慢条斯理地回:“圣旨赐给了你,银三,说什么孩子话,你家出几个人手也罢。”
“我出了钱!”殷若理直气壮,虽是成亲以后的银子,是她以后名下的,总与她有关。
“钱是死的,由人使用。料理这事,哪能缺少人手?”
殷若冷笑,还是一句:“胡说!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吗?”
殷刀不相信金胡,但金胡的心头为之一紧。金胡不相信殷刀,但殷刀的心头也是紧绷。
再就从金丝到双方的掌柜们,也都是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在向对方的怀疑之中,都是同样的一个心思,哪怕两家商谈的再具体,促成圣旨的幕后之人如果找不出来的话,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继续让算计着。
金财宝事先和金胡说了良久,关于殷若怎么回答,他们都曾推测过。此时,金财宝盯着殷若,一字一句的慨然而回:“好!那咱们就先说说,这到底算谁家的事情。”
“如果查出来是你金家陷害我,聘礼在原议定上面,再加五成!”殷若举起一只雪白手掌,在自己和金财宝眼前晃一晃。
金财宝深吸一口气,却不敢如殷若那样气势如虹,即刻回话。他略略的一停,短暂的几乎让人看不出来,而他想要的答案也到耳边,金丝怒声道:“如果是你殷家捣鬼,又可以悔婚,又可以到王府,原聘礼双倍退还!”
金财宝刚吸的那口气,长长而又舒畅的吐了出来。这一路中经由腹部带走憋闷,经由心头带走烦忧,把金财宝原本的一口闷气也带走。
不管别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