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
距离选秀,还有八日。
在秦之昂依依不舍下,北倾坐着轿撵,踏上了出宫的道路。
对于皇宫,北倾的心情是复杂的。
此时已是八月初,距离四月初回京,至今已有四个月了。
算起来,在皇宫待得时间,胜过在国公府。
对养心殿,她早已熟悉,以及习惯。
现在离开,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奴才见过兰妃娘娘。”
北倾淡淡感伤之时,外面传来文元的声音。
下意识的想要撩开帷帘,想到什么,缩了回来。
秦之昂既然让文元前来送她出宫,自然有所交代。
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文元顶着。
若她这个时候露面,岂不是白添话题。
“文公公这是哪里去?”兰妃仿若没有看到文元身后的轿撵一般,嘴角噙笑的问文元。
“回娘娘的话,奴才奉皇命行事,不便透露,还望娘娘恕奴才大不敬之罪。”
文元也不是省油的灯,三言两语绝了兰妃试探的下言。
如此被一个太监落了面子,兰妃好似无所觉一般,面上的笑意不变。
“既是如此,本宫也不好耽搁公公办差,你且去吧。”
“多谢娘娘,奴才等告退。”
兰妃立在原地,目光幽幽的望着渐渐远去的轿撵,神色隐晦复杂。
“娘娘,那轿子里恐怕是……”芷萱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后,压低声音如是道:“北家那位。”
兰妃抿抿唇,淡淡挑明,“北倾!”
果然,空穴无来风!
芷萱点点头,不解道:“娘娘特地匆匆赶过来,不就是为了此事,为何您这般简单的放他们离去?”
“不放他们离开又当如何?闹得人尽皆知,让皇上厌了本宫?”兰妃淡淡一笑,语速不急不缓,好似所言之事,同她没有关系一般。
“可是,就这么便宜她,奴婢不甘心!”
兰妃幽幽收回视线,斜睨了她一眼,冷冷道:“这皇宫,不甘心的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不甘心也得忍着!”
她忍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多这一桩。
芷萱咬咬嘴唇,还想说什么时,便听自家主子喟然叹道:“本宫走这一趟,不过是想确定一番。”
现在确定了,并非空穴来风,却又有些后悔了。
此行,不过是自损八百。
何必呢。
“这个北倾,当真是不可小觑啊!”
在养心殿,悄无声息的住了两个月,不但让皇上在御书房住了一个多月,且在此期间,未曾踏足后宫一步。
能做到这几点的,又岂是简单女子。
“那又如何,这后宫,又有几人是简单的。”对于自家主子的感叹,芷萱十分的不以为意,“再过几日,这一届的秀女进宫,到时候,百花齐放,这北倾,指不定被皇上遗忘在哪呢?”
话出口,芷萱便后悔了,忙跪下请罪。
刚才的话,说的时候痛快了,转念一想,就不是那个味了。
能应在北倾身上,同样也能应在自家主子的身上。
兰妃顿时敛了面上的笑容,淡淡的瞥了眼身边的姑姑。
便见姑姑上前将芷萱拉起来,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忘了带娘娘的扇子,娘娘就说了你两句,你应下便是,做什么下跪啊,谁不知道,咱们娘娘素来和善。”
一番话,说得芷萱脸都白了。
“娘娘,奴婢,奴婢……”说着,下意识的还要再跪,一旁的玉姑姑急忙拉住,暗中狠狠的掐了她一把。
芷萱的脸,更白了。
兰妃冷冷的斜了她一眼,听不出情绪的说了句,“回宫!”
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芷萱跟了她多年,素来得她信任,她也乐得对她宽容些,毕竟,她很是喜欢芷萱那个性子。
像她当年。
但她的宽容,不代表着容忍。
她刚才下跪的举动,无异于陷她于刻薄之中。
单纯过头,就是蠢了!
……
北倾此行回府,端的是低调。
自后门一路回了福禄苑。
早早接到皇上口谕的老太爷等人,皆等在那了。
见到时隔两个月,终于回来的北倾,老夫人直抹眼泪,好一顿关切。
在北倾再三保证一切都好后,激动的情绪,这才得以平复下来。
“可是决定进宫,你可想好了?”
老太爷叹了口气,看向挨着老伴唯一的孙女。
前两日,得到宫中静太妃的传信时,他出奇的平静,也许是想到了,也许是,意料到了。
此时之所以如此一问,也不过是有些不死心罢了。
北倾起身,走到正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倾儿不孝,让祖父祖母,伯父伯母失望了。”
得到如此回答,老太爷懂了,其他人也都懂了。
老夫人又忍不住的掉下了眼泪,上前,将人扶起来。
“好孩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我们这些个长辈,自然全力支持于你。”
北倾心下一涩,她知道,她的决定,会让亲人多么的为难。
也许,在别的世家里,巴不得女子进宫,以求获得无上的荣宠。
但是,北家不同,他们所求所盼的,从始至终,也不过是她一生的平安顺遂。
而她,明知如此,仍要反其道而行之。
即便是这样,得到的,不是怒骂责备,而是一句饱含关切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