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紧赶慢赶,终于是在戌时赶到了军营。只是今夜的军营似乎格外不同,静得有些渗人。
小六快步走进了军营,就见伤员到处都是。他心头一沉,随意地拉住一个人便问道:“如何了?这仗谁赢了?”
那士兵叹了口气:“还能谁赢了?那可是匈奴的战神,十战九胜的。”
小六知道事情不妙,万野突然来了边关,定然是因着得了什么消息,看样子这边关果然是有叛徒!
思及此,他的面色更是冷了几分。
“将军呢?”
“将军还在战场。”那士兵叹了口气,“匈奴来时,将军竟不在大帐中,这会子死了这么多人……”
这士兵原本就是戍守在边疆的,他初时也跟别人一样是瞧不起从京城来的卫渡远的,认为他是京中来的纨绔,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特别又听说这卫渡远是个没上过战场的,他就更是对他嗤之以鼻了。
后来卫渡远小小露了一手,他才慢慢接受了他,随着三战告捷,他又进而敬佩起了他。
“不知道什么重要的事,竟然在这关键时候没在军营……”他还在不满地嘀咕着,似乎忘了小六还站在一边。
小六很是不悦,这士兵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一个军营,最是忌讳不信自己的主帅。将军离开军营自然是有要事,哪里容得了你一个小小的士兵置喙?下去领二十军仗!”
那士兵仍是不服,禁不住回嘴道:“难道不是吗?你看看我们死了多少弟兄,而他呢,我们都打了一半了他才来!”
小六平日里最是喜欢嬉笑打闹,跟军营中的士兵没个正形,如今却见他冷着一张脸,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又对这个士兵加重了惩处。
“四十仗!”小六见还没人上前来将人拖走,直接发怒了,“还不将人给拖走?”
他看了眼四周,就见士兵们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知晓他们心里怕也是跟这个士兵一样的想法,禁不住愈发恼怒,又出声道:“还有谁有意见?”
小六此话一出,原本小声私语的士兵们都不敢再吭气儿了。
小六见状,很是满意,又道:“既如此就给我该干嘛干嘛去,自己变强了比什么都顶用!不服我的,那你们就加紧坐到我这个位置上来,或者直接来跟我打一架。”
小六能当上前锋校固然有柳园和卫渡远的关系,可他的功夫也是不容人置喙的。
一众士兵虽说心有不忿,但心里也都清楚他的功夫不是他们能比的,更何况身份差距都摆在那里了,他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埋着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在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柳园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见小六也瞧见自己了,正往自己这边跑来,他脸上的笑意是止也止不住了。
待小六走近了,他便忍不住打趣道:“哟,不错嘛,我们小六子也长大了,知道耍威风了。啧啧啧,瞧瞧方才那股子气势。”
小六最是禁不住柳园的打趣了,略显黝黑的皮肤看不出什么,可稍显白皙的耳垂却是红了个透彻。
他似乎又觉着不甘心,回嘴道:“没长大你也下手了。”
柳园还真没想到小六能说出这话,一时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那般震惊地看着小六。
还是小六先反应了过来,想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只觉自己从里到外都烧了起来,羞耻得不行。
就在他不知所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柳园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似乎也觉着自己理亏,轻咳一声转移了话头:“不说渡远叫你去沙城陪着嫂子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小六方才被人气着了,后来又被柳园调笑,差点忘了提这茬,这会子听柳园提起,缠绕着他的羞窘顿时消弭无踪。
他拧着眉头将柳园拉到了一旁,道:“此事事关重大,还得将大哥找回来一起好好合计一番才是。”
柳园鲜少能在小六脸上看到这副模样,当下也晓得事情不简单,他也顾不得再说笑了,正了正脸色道:“我们一起去寻渡远,他现下还在两军交战的野地呢。”
“他执拗得很,我是怎么也劝不动他的,就先回来安抚军心了。”柳园摇头叹息道,“你见了也莫要惊讶,先将事情讲清楚,不定你带来的消息能让他清醒些。”
小六知道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只看柳园一直拧着的眉头就能窥见一二。
两人到了两军交战前的野地,还没瞧清楚是个什么场景就率先闻到了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而后借着凉薄的月光和晕黄的火光两人终于模糊看到了野地上是个什么模样,只见一汩汩黏糊糊的液体还在蜿蜒而流,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士兵尸体就那般不规整地躺在地上,而头上的乌鸦还在天空中盘旋,时不时发出一声声刺耳的鸣叫,久久不去。
小六不是没见过死人,他上了这么多回战场,杀了这么多人,但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惨烈的战场,简直是触目惊心!
柳园握了握小六的手,见他回神后便拉着他的手往卫渡远所在的位置寻去了。
小六看到卫渡远的身影后,心忍不住狠狠一抽,只见卫渡远肩头耷拉着跪在那里,身上沾满了血污。
小六他们已经到了他身后,他却浑然不觉般,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小六没有丝毫犹豫,跟着卫渡远跪了下来。
卫渡远缓缓移过眼来,见是小六后,眼里终于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