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这么说。”林梳见既然聊开了，索性把自己家乡的状况和求学之难都简单地讲了讲，并道：“ 我至今都还很感谢县城那个美术老师，虽然如今看他的水平，也就一般般，但当年要没有他，我大概也不会学上这行，更不可能走到今天，而我想，可能还有许多像我这样的山村孩子，都需要那么一个能带领你并让你看到了将来之路的人，要不是我家里实在太穷，也确实没法回县城中学教书，直到如今我都还会觉得，能去教教书也挺不错。”
“唉。”卫晓天感慨道：“在你们那里求学不易，当老师也不易，我现在终于理解了，难怪公司里的人都说你是拼命三娘！”
林梳笑道：“哪有那么夸张，就像程总监刚才说的，得来不容易，走得每一步都付出了坚韧不懈，自然对换来的东西，就会格外珍惜罢了。”
说起程清银，两个人这才注意到程清银一直没插话，再转头看去，程清银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默默地低着头，手在无意识地用叉子挑着沙拉里的菜丝。
“程总监？”林梳以为程清银对自己的谈话不感兴趣，好在她已经结束了这个话题，便有意喊了程清银一声。
程清银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着林梳道：“你的感受我能体会，你是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所以会付出的尤其多，代价也更为惨重或深刻，对不对？”
林梳微微颔首，程清银又道：“以前我也以为自己能有今天，是因为我付出了太多，牺牲了很多普通人原本该拥有的快乐与无忧无虑的时光，不过我跟你有一些不同，我八九岁的时候父母便协议离婚了，我生长在单亲家庭，由我妈一手把我带大，我妈就是一名教师，性格特别好强，我爸则是一个公务员，离婚后他很快再婚，又另外组建了家庭，生活的挺幸福，起码比我妈幸福，因为我妈一直都选择单身，且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本来我妈的教师工资也并不高，可为了把我培养成她心目中理想的，优秀的人，她还是竭尽所能给我提供更好的教育资源，我从初中起便在省城住校读书，寒暑假回了家，我妈也不让我在家里待着，而是送到她一个朋友的体校上，让我跟一些体校生一起训练，我最厉害的大概是游泳和羽毛球两项，在大学时还曾为我们学校拿过高校联赛的名次，所以我从初中以后，几乎就没有在我母亲身边，从初中、高中、大学再读到出国留学的研究生、博士生，最后绕了地球半圈回来。”
林梳听得呆了，问道：“你妈妈对你要求那么严格？完全是德智体全面培养啊，难得她就舍得，一点都不想你吗？”
“就是啊，这也太厉害了！”卫晓天吃惊道：“我妈可舍不得对我那样，连我考大学的时候，她都不准我考到外地去，非得让我只能在北京或上海两地选。”
程清银笑了一下，继续道：“相比让我成为优秀的人，对我妈而言，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要不我怎么多年都是这种习惯，晚上读书要读到临上床，早上坚持锻炼，每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还能保持精力充沛？”
卫晓天道：“那你就没有……怨过你妈？”
程银清想了想，道：“应该没有，我只是偶尔也会羡慕其他人，比如我的那些同学们啊，他们总是有很多时间去玩游戏去谈恋爱去开y去四处兜风，或者去干其他的，他们喜欢的事儿，而我的每一天，都像手上的钟表一样，分秒不差，看起来很是刻板无聊。”
“啧啧啧。”卫晓天直摇头，“要换了我，过你那种生活，我真恨不得一头撞豆腐上撞死！”
程清银道：“我不光没有怪过我妈，我也很理解她，同时我跟我爸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呢，而且我爸……他也不是说那种没有责任心的男人，我想他跟我妈分开，实在是因为性格差异太大了，我读初中以后，不是在外面住校吗，我妈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可我爸倒是时常趁周末跑过来，问问我的学习啊，陪我吃顿饭什么的，反正父子相聚，和从前也没什么不同，我爸还时常怕我钱不够花，背着我妈硬塞给我了好多回生活费，虽然他后来新的家庭又有了一个女儿，但我们父子俩多年，始终如一的和睦相处，从未断过往来，甚至我出国的时候，头一两年的生活费大部分还都是我爸出的，压根没敢让我妈知道。”
卫晓天越发觉得神奇，道：“你就，你就没有觉得很分裂吗，一边是你妈以那么严苛的方式培养你，一边是你爸和……和他背后那个新家？”
程清银没有回答卫晓天，而是转向林梳道：“后来我想通了，我能有今天，其实不是我所谓的付出跟牺牲才换来的，而是命运用它独特的方式成就了今天的我，可能我的成长经历，被分裂或者扭曲的亲情，许多人都会觉得难以置信，无法接受，偏偏我选择了接受，我非但接受了，还和命运做了和解，于是到了今天，回过头去看，我发现那些，我以为我缺失的，命运都已以另一种方式回馈了我，甚至比我预期的还要更好，你也是一样，林梳，无论曾经历过什么，相信命运最终都会回馈于你，只是以不同的方式。”
林梳失神良久，无比感慨，她本来以为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就够悲催的了，却没想到还有另一种她绝无法想象的人生，即使程清银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平和异常，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可林梳仍觉得太为怪异，总有一丝凉薄和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