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琉讪笑一阵,说:“也不知道晋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晋国奢靡,吃穿用度比魏国富贵更甚,民风也开放,”郑英若有所思:“总之是个寻欢作乐的好地方。”他把手枕在脑后:“之前我托晋国使臣去了封信,让谢遥千万多照顾你,他那人仗义,一定会好生照料你的。”
谢遥大约就是先前他口中那位交好的大将军了,澄琉见他如此热心安排,十分感激,忍不住道:“我家中兄长都不在,多亏了你如至亲骨肉般照顾。”
郑英并不当回事,只信手把玩手中环刀:“之前我与卫刺王多有接触,想来你家中兄弟姐妹也一定同样关心你,”他颇有感触地叹了声,然后就情不自禁地长篇大论起来:“年后阿茜也要嫁人了,这时候才真明白血浓于水。都知道男人是个什么样子,做兄长的哪个能舍得把从小照看大的妹妹嫁给那些混小子?”他忽然尴尬地对澄琉一笑:“跟你说这些不大好。”
“父皇从前也是这么说的。”澄琉自去倒了杯茶喝,问:“不知道郑小姐的姑爷是哪家郎君?”
“段家的二公子。”
“郑小姐喜欢他吗?”澄琉记得郑茜仿佛是有个心上人。
郑英噗嗤一声笑了:“都没见过面儿呢。”
澄琉原以为段家郎君就是郑茜的心上人,却不想她也跟自己一样要嫁给一个没见过面的人,澄琉不甘地问:“可我记得郑小姐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斛律狄干么,”郑英居然知道,他笑着站起来:“父亲不会同意的。”郑英歇够了,提了剑过来:“好了,别净聊些没用的,让师父我看看你长进点儿没。”
恰好这时候生夏过来,冲二人抱歉地笑笑,然后跟澄琉说:“尚衣局的人已经笄礼要穿的衣裳送来了,请你什么时候得了空先试试。”
……
许久不练剑,澄琉倒是格外新鲜,不过想到不久就要离开,他们竟还是谈天说地的时候多。然而郑英的确把澄琉当真兄弟,半点没有哥哥嫁妹妹的凄凄不舍,全然一副当澄琉是要去远方建功立业的样子,豪情满怀地说了一大通,二人愣是聊到了午膳十分才分别。
夏日里练武,结束后总是一身臭汗,澄琉午膳也来不及用,自己就先冲凉去了,待她披着薄薄的寝衣出来,却见生夏跪在在矮榻上摆弄一个漂亮的螺钿盒子,于是玩笑着扑过去,道:“这是什么?”
生夏正专心瞧盒子,被澄琉这么一吓倒吃了一惊,笑着骂:“嗳!混账东西!”
“这是什么?”澄琉抢先把盒子打开了,然而还没看清,就见一阵烟尘袭来,却是生夏嘴一撅,把盒子里的粉末吹了起来。
一霎时,二人都被香气浓烈的粉末包裹了,澄琉顿了顿,与生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又都大笑起来。可澄琉哪里能让人白捉弄她?她于是半跪起来,又拿着盒子冲生夏吹,生夏忙起身来躲,澄琉东吹西吹,粉末洒得到处都是,生夏机灵地回头笑她:“别败家了!这是波斯进献的香粉——”
“那又怎么?”澄琉继续追着生夏:“今日非教训你这小蹄子不可!”
生夏一个闪身蹿到了澄琉身后,澄琉连忙转过身来,却重重地撞到了另一人身上,整盒香粉一股脑儿地全泼那人身上了,澄琉先前闹得凶,没听见身后动静,原以为屋子里就她和生夏,这下惊得瞪大了眼。
还来不及抬头看清来人,就听他咳嗽了几声,澄琉这才知道是元昊,她见他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粉末,澄琉道了声对不起,他这才愁眉苦脸地说:“一会儿见太傅我可怎么解释得清。”
澄琉知道自己闯了祸,可想想元昊这个万花丛中过的人身上终于沾满了脂粉味儿,也算是活该了,她不厚道地偷笑了两声,然后从他的身影后探了个头出去,见和素还在忙着帮元昊整理衣裳,于是使唤其他人:“你们几个快去给陛下拿换的衣裳来。”可她还是好想笑,她知道就算元昊换了衣裳,身上也还会带着那股波斯浓郁的异香,也不知道那些想象力丰富又见过世面的大臣们能幻想出怎样旖旎动人的大场面来。
“算了,别弄了,”元昊也知道香粉一时半会儿弄不干净,于是转头跟澄琉说:“你,穿上笄礼的衣裳给我瞧瞧。”
澄琉这才想起来还没试那身儿衣裳呢,于是忙唤人拿了来。及笄算是女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所以这天穿的衣裳也自然不同,澄琉尽管从小绫罗绸缎见过无数,却也一直没机会穿这样庄重的衣裙。
宫女有条不紊地把繁复的各式配饰和衣裳取来,拉拉杂杂地竟摆了小半间屋子,几个宫人侍候她一层层一件件地罩上。从来都是看见册子上一片薄薄的样子,澄琉今日这才见到了这身衣服的真面目——上身是一件正红色的缠枝莲四兽朝麒麟圆领袄,下面是条宝蓝色八宝奔兔马面,其间更有许多天花乱坠的内衬与小饰品自不必细说。
澄琉看着镜子,一方不大的明澈镜面映出了一个不完整的她,澄琉来回换了几个方向,试探着问:“是不是太素了?”是的,看样子只是纹样上比寻常礼服贵重些。
元昊笑了一下,拍手示意和素,后者忙从侍从手里接过一盘什么白晃晃的东西,澄琉乍一看,只道是盘格外漂亮的珍珠。元昊把这串珍珠提在手上,澄琉才看清这是件珍珠做的披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