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 又到六月。
在昆山,夏秋之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分别, 只是晚上好像又冷了几分。今日是十五,天边圆月干净透亮, 照亮脚下一方土地。
琬宜早洗漱好, 散着发坐在炕头, 无所事事翻手里话本。
炕是新砌的,杨氏说睡不惯这里软床,第二天早上起来腰酸背痛,早一个月就让谢安找人给她砌了座火炕。
看她这样, 琬宜也跟着凑热闹, 把床撤了转而睡炕, 毕竟底下烧着火,冬日里的暖和气儿是再多棉被也补不回来的。
谢安晚上去和沈骁喝酒,才回来不久,带一身浓重酒气, 被琬宜训了一通,正洗澡。
他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脏地方, 只说琬宜麻烦事儿多, 但又不敢违逆,不情不愿烧了一盆热水, 连浴桶都不乐意用, 脱了精光站屏风后头, 拿了瓢舀水往身上浇。
水声哗啦啦, 琬宜被弄得心烦,干脆把书放一边,仰着脸看房顶想事情。
她没穿太厚,就肩上披着个外衫,盘腿靠在墙边。谢安很快洗好,水瓢扔进盆里后才想起没拿换洗衣裳。
他胸前还挂满水珠,抹一把,在里头喊了琬宜几声,没得着回应,便就大喇喇走出去。
前几日军营事务繁忙没时间打理自己,谢安下巴长了点胡茬,不像以前那样利落,反倒带些颓劲儿。琬宜向来爱干净,看不惯他这样子,听见动静歪头过去,憋一口气在心里,抬手指着他,“站那不许动,我给你找剃刀和衣裳。”
谢安顺从止住脚步,拿手上布巾擦了两把头发,斜叉着一条腿看她动作。
琬宜东西摆放有条理,很快找到,下炕穿了鞋跑他面前,往他身后打量一下,不太高兴抱怨,“你怎么把地弄那么湿。”她抿唇,盯着他赤脚,又加一句,“还不穿鞋。”
谢安刚才用了不少水,现在顺着地面往炕边流,眼看着就要淹到脚边,琬宜把东西塞他怀里,往后退一步,又瞪他一眼,坐炕上去。她怕鞋子湿,拿在手里,嘟囔,“搞得像水帘洞一样。”
琬宜念念半天,地上男人也不理她,只掀着眼皮儿睨她。他本就劲瘦,腰间窄窄一条,上面齐整排列几块肌理,肩膀宽阔,因为近日操练肤色不如以往白皙,线条带些粗野。
仰头时,有大滴水珠顺着颈部滑下来,路过胸间沟壑蜿蜒而下,直至掩入腰下毛发。
一丝不挂,谢安也不害羞,大方方露给她看。
盯了他一会,琬宜呐呐地没声儿了,脸颊转为绯红。她仰躺着倒下,拿书盖住脸,“你怎么都不穿条裤子……”
谢安终于开口,酒后暗哑嗓音,过去拽着她脚腕扯到炕边,“老夫老妻的,讲究什么。”
琬宜不满,“谁和你老夫老妻。”她撩了下耳边头发,两腮鼓一下,“我还年轻着呢。”
谢安笑,捏她臀瓣儿一下,“成成成,你一百年也不会老,永远十八岁。”
琬宜甩开他手,咬唇看他,有些委屈,“我十七!”
谢安一噎,手指戳一下她脑门儿,厉声威胁,“再跟我啰嗦?”
琬宜撇嘴,“说不通道理就耍狠,也不知道你那些兵怎么就服你了,无理取闹。”
“谁让他们打不过我。”谢安把布巾搭在肩上,微勾唇,俯身凑近她面孔,暧昧距离,轻轻吹一口气,“你不是也打不过我,做没几下就哭。”
“你别说话。”琬宜推开他脸,挺腰坐起来,连颈上都染了粉色。她恼羞成怒,扯了布巾缠谢安脸上,用了些力气,嘴里骂他,“让你胡说八道,教训你……”
谢安攥着她手腕把遮住眼睛的东西摔在地上,眸中神色带些危险,“长脸了?”
琬宜心里缩一下,讨好笑笑,“再不敢了。”
“哪次不是这么说的。”谢安眯眼,按住想要逃窜的琬宜,俯身压下去,嘴唇准确吮住她锁骨,手不老实滑到她胸前,恶意揉捏,嘴里含糊不清,“让你长个记性,连你男人都敢动手?这臭脾气谁惯的。”
……闹一会,琬宜便就没了力气,被谢安欺负的泪眼迷蒙,乖顺伏在他臂弯。
谢安咬她下巴一口,轻声问,“还敢不敢再作妖了?”
琬宜闷闷哼一声,扯过被子搭在裸露腰间,软声说他,“去穿件衣裳。”
“嘁,小废物蛋儿。”谢安指节勾一勾她眉心,没再纠缠,翻身下地穿衣。
身边没了灼热气息,琬宜松一口气,撑着炕坐起来,斜倚身子盯着谢安瞧,胸前起伏喘息。
晕黄灯火下,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水光潋滟,眉眼盈盈,住满情愫。
谢安不是个什么讲究穿搭的人,也大手大脚不怎么在乎钱财。可以穿着绫罗绸缎砍柴烧火,也不在乎一身粗麻衣裳逛夜市。琬宜本是贵家小姐,对这方面敏感在意,总想着给他扳正下这坏习惯,但谢安却充分展示了什么叫油盐不进。
稍有些靓丽颜色的衣裳,他都是不沾的,白色也少穿,最喜欢黑色。有一次琬宜给他缝了件紫黑色外袍,他扫一眼,随手就塞进了谢暨怀里,惹的琬宜生半天闷气。
但好在他是衣架子,再深沉的颜色都能驾驭,反而更显沉稳气质,带些剽悍野性。
还没到以往该睡的点儿,在琬宜坚持下,谢安不得不又披一件外衣,袖子都没穿进去,随意搭在肩上。琬宜趁刚才把被褥铺好,伸展双腿坐在软绵被子上,又拿起旁边那本书。
眼睛扫过一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