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松林堂出来,苏陌颜一直很沉默,无论染画怎么绞尽脑汁地逗她说话,玩闹,她的反应都只是淡淡。
“小姐,刚才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对赵举人出言不逊,都是奴婢的错!”染画看着苏陌颜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道。
苏陌颜摇摇头:“跟你没有关系。”
“不是的,是奴婢的错,奴婢毕竟只是奴婢,赵举人却是夫人的亲哥哥,奴婢以下犯上,夫人才会生气,跟小姐没关系的。”染画安慰道,“夫人一向心软,顾念亲人,才会让赵举人进苏府,这又怎么能够跟夫人和小姐十多年的相依为命相比?夫人绝对不会为赵举人跟小姐生气的!”
苏陌颜淡淡一笑,神情有些苦涩。
连染画都知道,她和赵氏十多年的相依为命,不应该因为赵尧崇这种人而生嫌隙,为什么赵氏却偏偏要这么做呢?
真的是为了她着想,不愿意她沾染不敬长辈的罪名吗?莲花诗会后,苏府的这些隐秘旧事已经传遍京城,赵氏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和苛待,身为娘家的赵家却不闻不问,丝毫也不曾为赵氏出头。这样冷漠无情的姻亲,别说她只是说了那些冷言冷语,就算真的将赵尧崇打出苏府,又有谁能够指责她什么?
心软?顾念亲人吗?
不,不是的!赵氏这样做,是希望娘家能够崛起,希望赵尧崇能够成为她的靠山。明知道赵家那般冷漠无情,明知道赵尧崇这些年来不闻不问,赵氏却还做这样的打算,那只能说明,赵氏不能再全心全意的相信她这个女儿,不打算全部依靠她这个女儿,所以才会舍她而寻求赵尧崇乃至赵家的帮助。
从某种程度来说,赵氏让赵尧崇住进苏府,针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苏陌颜!
尤其,当时在正室里,苏陌颜隐约感觉到屏风后面有人的呼吸声,证明那里藏得有人,而且是赵氏不想让她知道的人。
那些猜想,还有这件事,都让她感觉很难受。
“染画,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苏陌颜低声道,“是不是我什么地方疏忽了,触怒了娘,我却不知道?”
染画一怔:“怎么会呢?小姐那么聪明,又处处为夫人着想,怎么会触怒夫人呢?”
如果没有小姐,现在只怕她们还在寒梅院呢!
那些日子,染画记得特别清楚,因为李清芬的苛刻虐待,寒梅院的供应一直都延迟,甚至干脆不给,就算偶尔送来,食物有一半都是霉变的,衣料许多都是腐坏的,夫人不得已只能拿出仅有的金银首饰来打点下人,却又被那些刁钻的下人克扣,甚至反咬一口,污蔑夫人偷盗府内器物,明目张胆地将东西抢走……冬天没有炭火,棉被又太薄,只能几个人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起,互相拥抱着取暖……
如果不是小姐步步为营,扳倒了李清芬,为夫人和小姐恢复了身份,又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
这样的小姐,怎么会触怒夫人?夫人又怎么会生她的气?
看着染画迷茫不解的神情,因为努力思考,眉头皱成小小的“川”字,模样看起来又是天真又是可爱,苏陌颜忽然又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将她的眉头揉展开来:“不许皱眉,不然会变成小老头,那样我就不喜欢了。”
“哦,那我不皱了!”染画立刻答道,还用力地揉了揉眉头,生怕刚才那一会儿已经留下了什么印记。
苏陌颜不禁轻声一笑。
染画不知道苏陌颜为什么突然又笑了,也不在乎,只是看到小姐颜笑了,便也扬起头,开怀地笑了。
“三小姐!”旁边忽然传来苏锦芳的声音。
苏陌颜转头望去,只见苏锦芳穿了一件薄荷绿的软烟罗对襟长褙,袖口绣着精致的梅花纹路,领口则是轻纱堆成的荷叶领,显然是模仿周静雪上次在皇宫穿的荷叶领,虽然不及周静雪亲手做的荷叶领精致,却也十分新颖,越发衬得她她秀丽多姿。
如白瓷般的肌肤上,一双眼睛明亮有神,顾盼流波,神采飞扬,整个人都焕发着光彩,有种别样的风采,令人瞩目。
但面对苏陌颜时,苏锦芳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敬畏,福身道:“三小姐之前情况似乎很严重,如今可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你记挂。”苏陌颜点点头,对着染画微微示意。
染画立刻到不远处的月亮门前为两人放风,以免有人靠近却不知道,被人偷听到谈话。
“这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隆兴长公主府那边有什么动静?”想到暗藏幕后的隆兴长公主,苏陌颜神情立刻恢复了素日的冷静沉稳,思绪更是彻底从刚才的事情中抽了回来,正襟危坐,仔细聆听着苏锦芳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这段时间她留在皇宫,既是为了制造苏锦芳母女与她不合的假相,也是为了给苏锦芳一个展示的机会,让隆兴长公主看到苏锦芳有能够与她抗衡的能力和资格,就一定会联系苏锦芳。
而眼下,应该是检验自己推断的时候了。
“正如三小姐所料,之前我曾经在苏府的绸缎庄遇到隆兴长公主,她还跟我说了几句话,问我这段时间在苏府过得怎么样。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故意流露出不忿的神色,隆兴长公主只是笑了笑,安慰了我几句就走了。”
苏陌颜点点头:“事关重大,她当然不会轻易地就跟你拉关系。”
“没错,接下来我身边的嬷嬷出门办事,便遇到了从前的旧识请她喝酒,等到喝得多了,便旁敲侧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