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扇坐在桥头,月音刚想上前,林书早就跟上来了,月音心想林书说话或许更管用,眼神示意林书自己转身回船上去。
林书也在桥头坐下,尴尬道:“我,我不是故意要戳你痛处的。”他边说边去看铁扇的脸,铁扇别过脸去不让他看,林书站起来道:“你想哭就哭,我站这不走。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可是很凶的,不然你今天也凶我一顿好不好?”
“我见过讨饭的,还第一次见讨骂的。”铁扇被他说得没绷住,嗔笑起来。林书见她笑了,心下遂安,趁势道:“我这人就是这样,骂一骂我还舒服点。以前叔父在的时候,哪一天不骂我。”
铁扇本就不生气,只是有些伤心,笑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凶吗?”
林书想讨她开心,撑着下巴假装沉思的样子,道:“要说我叔父有十分凶的话,你大概也就十一分吧!”
话一出口,自己的腿就被扇子敲了一下,瞬时疼遍全身。铁扇道:“其实我不是这么凶的人,只因我长得不恐怖,出来跑江湖别人都不怕我,所以总撂狠话。”
林书忍着疼端详铁扇,他也不曾好好看过铁扇的模样,只有十七岁的铁扇,脸有些圆,梨涡很甜,林书看着竟笑起来,铁扇道:“你又笑什么?”
林书笑着说:“看起来倒是不凶,只是你装凶还挺像。可能我那个时候初出茅庐,如今我们也算熟识,怕是不怕你,觉得你倒还蛮可爱的。”
铁扇脸红了,夜色中也看不见,林书没有注意,摘了一朵半开的荷花,铁扇道:“你好好的摘它做什么?”
林书把花给她,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有孩童一样的单纯天真,那笑容总能让人恨意全无,身上都温暖起来。他道:“你曾经用扇子给我送过一枝桂花,礼尚往来,也送你咯。”
荷花花瓣上细细的纹路,一片一片像粉色的小勺子,铁扇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林书认真起来,道:“我的记性比旁人要好一些。自小跟着叔叔长大,别人一点一滴好意,总是不自觉记着,所以我这脑袋里装的事情太多了。”
铁扇也喃喃自语道:“七岁的时候,就成了孤儿,长这么大,十年,多亏了四个哥哥姐姐照顾,你的感受我懂。”
林书猛然望着她,她又说:“我真的懂。”林书的心中最隐秘的所在也被探寻到了一般,这种懂得的重要远比多少句喜欢都来得深入人心。铁扇继续道:“十年来,我见过许多人,不管会不会武功,武功多好,男女都有。但是你不一样。”
“我当然不一样,我长得就和别人不一样。”林书又不正经,铁扇笑道:“也不是为这,人们来来往往,追名逐利,有时候江湖人杀人,在外人眼里看来是快意恩仇,可是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去。没有人真的在意那些无辜的人,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但是却成了牺牲品。旁人不知道,谈起侠的时候,总觉得侠是好的,可是江湖上那么多人,多数都是为了私仇罢了,即使是一些说着要为国为民,锄强扶弱的大人物,又做过几件好事呢?”
林书问:“所以祝盟主坟头的花是你给的?”
铁扇点点头,继续说道:“你虽然不会武功,可是在宁城之祸以前,只有你会为百姓担心,这是你不一样的地方。宽厚善良的你,让人觉得很好。”
林书摇摇头:“可是我身边的人还是因我而受伤。也许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江湖没有那么单纯。”
“你有没有见过动物争食?江湖没有法律,所以有时候就像一群猛兽在争斗,但人毕竟是人,争斗残酷,有时候仍有温情。”铁扇一字一句道,手上抚摸着荷花。林书又问:“那江湖究竟在何处?”
铁扇笑了,将荷花去噌林书,道:“你已经在江湖路上了。”
林书见她扇子在地上,拾起来看,扇子很简单,也没有花纹,沉甸甸的,扇柄因常在手心磨损而发亮。他看见铁扇的右手心有茧,带着些疼惜的声音问:“练这兵器手很疼吧?”
铁扇缩回手,道:“还好,还好。”林书却道:“还好都是用来安慰人的,不是么?”她不置可否。林书继续道:“以前婶婶为我做衣服,一番苦心,也谈不上喜欢,总说还好还好,不想伤人心,不想让人担心,所以总说还好。还好就是没那么好。”他见扇子沉,又细思铁扇平日里运扇的手势,他自己也将扇子展开合上,道:“明日你若不走,晚上在这里等我,我给你带个东西来。”
铁扇问是什么,林书神神秘秘不肯告诉,两人又说起各自的往事,不觉更深。荷花也是一团团的,因月光洒下,浓淡之间或明或暗,时不时漾动着的水圈荡出心事一串一串。
渡船上几人饮酒,有似和尚这般提壶豪饮的,有似蓝棋这般小口慢品的,还有似小师妹这般滴酒不沾的。虽则是李惜儿给阮中琴倒的酒,阮中琴也只勉强吃了一杯,之后便以茶代酒。这样的热闹场合她是疲于应对的,更何况所面对的,皆是一些谈论打杀的江湖人。
玲珑手酒过三巡后,面色不改,说道:“俗话说见者有份,今日既然都来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分了。”
“东西还没拿到,就讨论着怎么分,想吃唐僧肉,这也准备得太早了。”御剑飞鸿刚说完,玲珑手就笑道:“于我而言,此事不过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他用手指蘸酒,在桌子上画起来,边画边道:“我已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