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儿出了司徒逸的医馆,外头街上热热闹闹,都是欢乐的人群,他们那么活泼,那么有生命力。还有一群孩子,聪明可爱,扎着双髻,追着闹着吹纸风车玩。李惜儿摸着小腹,这个孩子将来也这么可爱吗?林书会看见吗?等孩子这么大的时候,自己还活着吗?
她已然回到了渡船,收拾了东西,正要离开前往医馆,无影出现了。这一次是在白天,他坐在船头上,这一次他没有穿黑袍,没有遮住自己的脸,他宁静的坐在那里,阳光洒在背上,李惜儿的直觉告诉她,这就是无影。
“朝堂无影,江湖无踪。
苍穹之下,无影无踪。
黑白难分,是非莫论。
乾坤江海,无上为终。”
李惜儿念出这四句话来,船头上的人回头看她,笑道:“李姑娘。”
“我现在应该叫你无影,还是应该叫你无上?”李惜儿回复道。
无影和无踪,决出胜负以后,输得那个人就会自尽,剩下的那个人就会是隐山派的继任者,尊号为无上,继续收两个徒弟,一名无影,一名无踪。
无影笑着说:“你是最后一个看到无影面目的人,此后我便是无上。无影,将是我弟子的号了。”
“每二十年就争一次,你和你师弟多年感情,为了输赢就得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去死?”
“这是我们的宿命,就像朝野和江湖,很多时候是共存的,但是不是永远如此。不说我了,今日我来,就是想要履行我的约定,我是来告诉你,你的身世的。”
李惜儿也坐在船头上,准备好听他说。无影试探性地问:“我觉得你不知道可能会更好。”
“但说无妨。就算是死,也不想糊涂死去。”
“二十多年前,你爹还只是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也习得武功,除了生的有些,也有治国安民的抱负。那个时候他跟竹叶青林昀等人也算相熟,他们游历到宁城,结识了司徒逸的父亲,还有你娘。你娘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后来跟你爹暗生情愫,一饷欢愉。你爹那时候年轻,也没有当回事,谁知你娘就生下了你呢?二十年前的无影无踪,他们的赌约,是你爹究竟会入朝为官,还是会走向武林。”无影说着就停顿下来了,李惜儿苦笑一声问道:“我猜那一年是无踪赢了,你说的那个人最后不仅走向了武林,还成了武林盟主,最后被皇上下令凌迟。”
“我不知现在夸你聪明合不合适。”无影也叹息了一声。
李惜儿望着运河流水,对着拂堤杨柳出神,无影站起身来拍拍她的肩头道:“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错事呢?看开点吧!”
李惜儿见无影要走,叫住他道:“我还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但说无妨。”
“杀了曹吉祥。”
无影有些惊愕,笑道:“我们隐山派的规矩,从不杀人。这个我做不到。”
李惜儿冷笑道:“被你杀的人还少吗?一场赌约赔进去多少人命。我听说林忆死了,你敢说不是你做的吗?”
无影泰然自若道:“不是我。我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
“那还有谁能做到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使出花过苍穹?”
无影背过手去:“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当时谁在那里,就是谁咯!这么简单的问题,真的这么难想吗?”他云淡风轻地迈开步子,消失在水天之间。
李惜儿带着疑问回到了医馆,但人已死去纠结无益。此后安心养胎,至元宵节当晚,风雪交加,诞下一名女婴。等了有一会儿,都未听见孩子的哭声,李惜儿心中一惊,莫不是孩子死了?忙问司徒逸如何,司徒逸此时正倒提着孩子拍打后背,谁知这孩子竟然笑了。司徒逸又奇又喜,小师妹抱给李惜儿看,是个很饱满的孩子,笑个不停,掐一下也不哭,只是笑。
李惜儿撑着一口气道:“别的孩子出生都哭,怎么你不哭反笑?你莫不是来到这个世上很高兴?这世上苦的很。不过你也该笑,这真是个可笑的世道!”
小师妹给她喂了参汤,母女二人在医馆住下,出了月子,司徒逸给她诊脉,病情早已扩散。司徒逸忧心忡忡道:“这些时日我调好了药,只是你这病已四处蔓延,恐怕不好了。”
“无妨,三年五载,可还活得?”
“也只有这些时日了。”
“够了,足够了。”
李惜儿带着孩子先回京城,再去华阴。她回到京城,祭拜祝亭云。想着林书估计已经回了华阴,遂去华阴寻他。她要把孩子交给他,此后她才能去做其他事。可是她不知道林书还在京城。眼看着就要到华阴县,她在附近的镇子上歇脚。镇子不大,只有三两家客栈,看见有一家当归客栈,就想到了谢一枝。正是深夜里,镇上本来就人少,比不得其他地方。李惜儿早在门口就听见一男一女吵架,女的声音的确是谢一枝的声音。
谢一枝正揪着徐掌柜的耳朵,徐掌柜头歪着身子缩起来,看见门口有人,顿觉很失面子,道:“有人来了呢!”
谢一枝放下手,朝门口看去,还没回过神来,李惜儿微微欠身道:“谢前辈还是这么爽朗。别来无恙。”
谢一枝欣喜若狂,道:“好几年没见你了,自从你去了京城春玉楼,就再没见过了。”谢一枝忙让徐掌柜去准备酒菜。见李惜儿怀里抱着婴儿,天庭饱满,生得圆润可爱,打趣道:“你都有孩子了,我还没有呢!”
“同徐掌柜生一个不就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