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将托盘递到马武面前,马五淡然一笑,这也是江湖中上的规矩,为的是探明对方的来意,捎带着试试来人的胆色。马五是天津卫正了名的人物,自然懂得这些,别看他外表清秀斯文,行事做派却极为豪爽,当下也不多说,举起酒碗,连饮三大碗,可并没有喝干,每碗都剩了一点儿,这叫留有余地,见面之前彼此留点面子,不能把事儿做绝。喝完酒,马五抄起匕首,在方肉中间稍偏一点儿的位置割了巴掌大一片,眉头不皱吞了下去,这也有讲究,相当于自表身份,一般帮众只能比划比划,不敢真吃,要是帮里的重要人物,那就要在方肉的四角割下四小块儿肉来,表明自己是帮里的台柱子,也就是所谓的四梁八柱。马五是马四爷的弟弟,又是有名的混混,自然要在方肉中间稍偏的地方取肉,表明自己的身份非同一般,不是一帮之主也差不多。马五吞下肉片,将匕首一转,刀尖对着自己,二话不说便在左臂上刺了一刀,伤口极深,血流如注,这也是告诉对方,自己是马四爷的左膀右臂,在帮里地位极高,差不离的混混也就是在手指上割一条口子,意思意思而已。三位大汉也是老江湖,见此情景也不多说,转身捧着托盘进屋,给李福送信。这边儿刚一走,就上来一个半大孩子,手里拿着上好刀伤药,伸手就要卷起马五的袖口,给他上药。
别看马五刚才不含糊,喝酒吃肉外带自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此时脸却一红,抬右手推开来人,自己拿过药粉,在伤口上随意洒了一些了事。牛二柱和三耗子在佩服马五“豪横”之余,心里也不免有些纳闷儿,人家也是好意,上点儿药又怕什么的?两人正在胡猜,忽听屋内鼓响如雷,房门大开,八名大汉鱼贯而出,左右排开,手里明晃晃的鬼头刀高举过头,刀尖互对,摆了一个刀山的架势,屋里一声大喊:“帮主有请!”
牛二柱三人不由得怒形于色,要按马五的身份地位,李福就得大吹大擂,亲自出来迎接,如今弄这么个阵势,不但有瞧不起的意思,而且还暗含着给三人一个下马威!马五冷哼一声,抬腿就走,脸上是毫无惧色,牛二柱怒火攻心,也顾不得害怕,只有三耗子畏首畏尾,哆里哆嗦紧跟其后。
屋内陈设简单,但极其宽敞,各色人等足站了三十多号,中间坐着俩人,一个粗壮彪悍,光溜溜一颗大脑袋,目露凶光,正是山东帮的总瓢把子李福。下垂首是个老头儿,这老头可是真老,脸上皱纹堆垒,一头白发早就掉光了,也是个秃瓢儿,这人不但老,而且极瘦,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精神萎靡,看意思过不了个把钟头就得吹灯拔蜡!别人还好说,牛二柱仔细看了看老头,心里就一哆嗦,别看老头儿半死不活,可脸上惨绿惨绿的,半睁半闭的眼睛里透出一股邪光,看着就他娘的渗人。
马五可没牛二柱那股闲心,他面带怒色,冲李福一抱拳:“李老当家的,按理说山东是出圣人的地方,贵帮应该更懂礼数才对,可今天却有点让马五看不透了,迎来送往本是小事儿,我也不想多说,可你李帮主连夺我家好几个码头,伤了上百号弟兄,连声招呼也不打,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您可得掂量好喽,上次武斗可没分出输赢,贵帮这么做可违背了道儿上的规矩!”
李福闻言怪眼一翻,上下打量着马五,良久忽然一声冷笑:“马五爷倒是伶牙俐齿,俺山东帮行事可不用你青帮指手画脚,天津城的码头倒是你们马家的?凭什么我们不能夺他一两个,在道儿上混凭的是真本事,有本事站得住码头,就得有本事守得住,你们自己不争气,管我们山东帮什么事儿?江湖上的繁文缛节俺老李不懂,我就知道弱肉强食才是混江湖最大的规矩,不服就把那几个码头夺回去,俺老李嘴里绝对没有一个不字儿!”
一席话气的三人直哆嗦,这就叫耍混呐,江湖上弱肉强食不错,可那时候也不能做的太漏骨,处处都得讲义理二字,你山东帮不过是一时得势,居然敢如此大放厥词?马五一时气急,没有言语,牛二柱知道这里还没轮到自己说话,也是怒视不语,可坏事儿就坏在三耗子身上,这小子纯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刚才被吓得三孙子似的,到屋里却有了底气,也不知是不是又中了邪,这家伙见李福半点儿礼数都不讲,心里突然一股邪火儿涌上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蹦高儿跳了出来,指着李福鼻子就骂:“李秃子,你是个什嘛玩意,老子们混帮会的时候,你还在大街上要饭呢,今天倒教训起老子来了,实话告诉你,你要老实点儿,哥儿几个还能饶你几天小命,你要敢耍混,我们马四爷早联合了全天津卫的把头大哥,几万人一走一过,就能拆了你的兔子窝!”
牛二柱差点儿气背过气去,他连掐死三耗子的心都有,你小子逞什么能?今天可是来山东帮打探消息的,你倒好,话没说几句,先把自己的底儿泄露给人家了,你到底是哪头儿的?大少气急败坏,上去给他一个脖溜儿,嘴里骂道:“眯会儿,谁让你胡说八道了?”三耗子被牛二柱一巴掌打得多少有点儿清醒,知道这话说的实在没意思,赶紧一缩脖子,不吱声了。
再说李福,这孙子被三耗子一骂,当场就翻了,把仨人千刀万剐的心都有,可他一听后半句,当时整个人就凉了。要说李秃子横是横,可也分跟谁,山东帮虽有邪法撑腰,可充气量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