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耗子差点尿了裤子,虽说贼人胆大,卜发财平日小偷小摸惯了,可那是被饿逼的,这半夜三更的,在墙上撞见这么一位,谁不害怕?三耗子一哆嗦,差点儿没掉地上,好在反应得快,拼命抓住墙头儿,这才勉强撑住,可这么一鼓捣,难免就弄出了点儿动静儿,对面儿这位可就听见了,蒙面人似乎吃了一惊,回头看了看,嘴里咦了一声,似乎有点儿吃惊,不过这人可比三耗子镇定,愣了一阵儿,忽然一声轻笑,向卜发财挥了挥手,也不说话,翻身跃进墙内,直奔前院儿。
卜发财此时才放了点儿心,知道这人多半没按着好心,不是寻仇的就是谋财害命,不过他多少还有点儿糊涂,既然这人手里已经提了人头,为何还不走,反而跳进了院墙?难道还要杀人不成?三耗子打了一个冷战,心里有点儿犯憷,有心不再掺和这事儿,肚子里却饿得实在厉害,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人要真饿急眼了,为了一口吃的杀人放火都不稀奇,三耗子忍着心中的惧意,抬头又看看了看那人的背影,这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那人手里是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却不是人头,而是一个头颅大小的皮囊,天色太黑,卜发财有一时紧张,眼迷目眩,竟看成了人头!
卜发财此时才彻底放心,看来此人也是江湖上的朋友,想到这里发财而已,看他行动敏捷,连狗都不怕,大概是个江洋大盗,成了名的飞贼。虽说俩贼偷一户人家有点儿别扭,但人家是做大买卖的,自己只不过是个偷鸡贼,井水不犯河水,倒也没什么妨碍。
三耗子稳了稳心神,翻身就要往院儿里跳,他可没人家飞檐走壁的本事,刚才那人是双腿一飘,声息皆无,他却只能一点儿一点儿往下出溜,最后还不免摔了一跤,好在这户人家讲究,水磨青砖之上还铺了一层细沙,否则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儿。三耗子揉了揉屁股,也顾不得查看伤势,用小母狗眼儿四下一踅摸,当时心里就乐开了花儿了。
偷鸡虽然在下三滥的小偷之中也属于不入流,但却不是是个人就能干的,除了胆大心细,行动敏捷之外你还得有点儿技术,外带专门的家伙儿。民国时期偷鸡贼惯用一种叫“金不叫”的东西,这东西名字挺好听,其实就是一根极细极坚韧的丝绳,一头是一个圈儿,套在自己手上,另一头儿拴着一个铜疙瘩不方不圆,两面儿分别有四根尖锐的倒刺,用的时候把手伸进圈儿里,把铜疙瘩往鸡的脖子上抡,一旦抡上,丝线在鸡脖子上绕两圈儿,铜疙瘩的倒刺刺入鸡的咽喉,那鸡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到时候偷鸡贼一拽手里的绳子,那只鸡就得乖乖的跟着走,它要是往后缩,丝线越勒越紧,当时就能勒死。这一招儿看似简单,玩儿起来却不容易,首先手里得有准儿,一下抡不上,就容易把鸡群惊醒,不用多了,两三只鸡带头儿一叫唤,整个鸡群就得炸了窝,你就是抡上了,没抡正经地方也不行,鸡这个东西别看劲儿不大,要是折腾起来,你也不能轻易得手。
三耗子自从懂事儿起就偷鸡摸狗,这些所偷得鸡只怕不下几百只,早已是轻车熟路。他拿眼一看就知道今儿这鸡容易得手,连事都不用费。怎么着呢?这家人养的鸡可不在少数,打眼一算也得有一百多只,因为鸡太多,垒鸡窝就有点儿费事了,人家就简单搭了个棚子,四外圈上栅栏,像养牛羊那么养着。这一来可就便宜三耗子了,要是在鸡窝里下手,空间太小,极容易失手,这散养的那可就容易多了。卜发财心花怒放,心说今天总算走了运了,这么多鸡,多偷几个也不算事儿,不但能填饱肚子,回头还能给爹娘带几只。
三耗子想得挺美,伸手掏出“金不叫”就要下手,他这“金不叫”可比不上别人的,其实就是一根绳子栓了一块石头,仅仅凑活着能用而已。卜发财抡了抡绳子,正要把石头甩出去,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女人的嗓音伴随着一种嘶哑尖利的轻语,听起来叫人汗毛发乍,十分怪异。卜发财有点儿纳闷儿,回头一看,前面那排房子的正中央不知何时已经亮起灯来,灯光诡异,暗绿中带着一种蓝汪汪的色彩,叫人一看就浑身不舒服。
要说三耗子也算是个惯偷,自然懂得莫管闲事的道理,你要偷鸡,就专心致志干你的活儿,得手了马上走人,多耽搁一秒都有可能坏事儿。可卜发财到底年龄还小,正是贪玩儿好动的时候,好奇心又重,一看那屋里的灯光不正常,就动了一看究竟的心思,打算过去一看究竟,谁知不看还好,一看就惹出了无穷的祸端。
卜发财轻手轻脚走到窗前,用手指沾了点唾沫,捅破窗棂纸,木匠单掉线往里观瞧。那时候玻璃虽然还不普及,可名门大户大多爱赶时髦,一般的都换了玻璃窗,可那是春夏两季,一入深秋,天气转冷,就又都换成了窗棂纸,那玩意儿不透风,有利于保暖。三耗子刚一探头,一眼就看见屋里点着一根牛油大蜡,火苗子腾腾往上窜,足有成人手掌那么高,按理说火头这么大,屋里应该亮如白昼才对,可这屋依旧昏暗朦胧,叫人看着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三耗子心里纳闷儿,扭头细细看了看那根蜡烛,心里忽然一阵憋闷,那火苗虽然烧得旺,颜色却是不对,正常的灯火都是红的,而那灯的火却是绿的!
三耗子虽然年龄不算大,可各种民间传说却听了满耳朵,坊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