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这进院子是标准的四合院,以前虽然住了不少人家,后来钱老爷子把院子收回来后,重新恢复了原貌,五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三间。因为有厢房在,正屋房檐下的那盏橘黄的夜灯照不到那么远,大门处的视线暗淡。
钱畅不知道自己此刻什么表情,但有一点很清楚,肯定是又窘又羞,因为脸臊的滚烫。
见事情还有一丝转机,心里刚松坦了片刻的钱老爷子压根没想到老伴人心不足蛇吞象,说出这样的话来,更是气的呼哧呼哧大喘气,脸红脖子粗的,血管几欲撑破!
要不是担心夜深人静,话传到一墙之隔的杜家,恨不得指着老伴的鼻子破口大骂!
饶是如此,也忍不住疾言厉色的挖了一眼相濡以沫了大半辈子的老伴,恨铁不成钢的低声喝道,“行了,做人别得寸进尺了!我看你白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没萱瑾那丫头活的通透呢!你看看人家办的这事儿,多敞亮啊,该帮的都帮了了,不该帮的人家也费心尽力了!要不是小杜从中帮忙,你以为人家那埃文斯先生知道钱畅是哪颗葱哪根蒜啊?再听听你那些糊涂话,一把年纪了好歹拍拍自己的良心吧!咋地,还赖上人家了!”
这些天,钱老爷子心里的火气一股接着一股往上窜,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这些日子操心操的生生老了十几岁!
儿子跟闷葫芦似的,为人也算厚道老实,但都不惑之年了还挑不起一家之主的担子!孙子虽然纯善明理,但也是成年人了,遇上事儿一点主见都没有。别说跟杜家那些大的压根没法比,甚至还比不上三江和三海那俩半大小伙子踏实有主心骨!
老伴跟儿媳妇以前虽然碎嘴但心眼真不算坏,但这些天就跟怨妇似的,整天念念叨叨,不是怨人家教授有眼不识金镶玉,就是嫌萱瑾那丫头帮忙不尽力,弄的自己都没有脸再去登杜老哥家的门!
钱老爷子性情温和,钱老太太这些年一向当家作主惯了,老两口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这是钱老太太第一次见老伴发这么大的火,钱老太太都懵了,富态圆润的脸臊的通红通红,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不就是太担心孙子出国的事儿,私底下抱怨了那么几句吗,自己也知道好赖人,怎么会不承萱瑾那丫头这份情,至于这么劈头盖脸的守着儿子孙子的面把自己一顿臭骂吗!自己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见老爷子连婆婆都骂了,钱母唯唯诺诺的缩着脖子,哪还敢多说一句闲话!
钱老爷子可不管老伴有多委屈,生怕老伴不知足,哪天把两家这几年的情分彻底弄没了,重话接着脱口而出。
“我今天就把丑话撂在这儿了,甭管钱畅这次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以后谁要是敢为钱畅的事儿抱怨一声人家小杜,直接给我滚出这个家,老钱家没有这样不懂感恩的东西!萱瑾那丫头为了钱畅的事儿帮了多大的忙啊,出不成国,那是钱畅没那份才华,与人无尤!人家不欠咱们钱家的!”
钱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被老伴连损带骂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更别提尴尬理亏的钱母和钱父了!
而发了一通邪火,钱老爷子心中的郁结散了不少。冷哼了一声,也不搭理羞愤欲加、老脸没处搁的老伴,抬腿回屋。
见孙子不吭不响的跟了上来,钱老爷子心里突然觉得沉甸甸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钱畅啊,你也是马上大学毕业的大小伙子了,搁在旧社会早就成家立业了。这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全靠你自己了,我们当长辈的能帮衬的有限啊!”
说到底,钱畅是最惭愧的一个,苦笑一声,“爷爷,对不起,让您替我操心了!”
钱老爷子摆摆手,“罢了!不过,人家小杜既然费心了,你就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对了,千万别把得失看的太重,就像是小杜说的那样,机会难得,多跟人家埃文斯教授讨教讨教!抽空多练练英语,别跟上几回那样,一句自我介绍都说的磕磕巴……”
哎,钱老爷子又是长叹一声,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孙子讲又无从讲起。
要说钱老爷子最羡慕谁,绝对是一墙之隔杜家的那几位老大哥,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教的孩子,尤其是萱瑾那丫头,想想就心酸!
虽然说是一墙之隔,但两家的院子实在是大,尤其是那厚重的青砖围墙和空旷的院子,什么话都阻挡在一墙之外了。
那轮镰刀弯月迟迟才爬上了墙头,静谧的夜空繁星点点,清亮的月色洒下满院清辉,青石路两侧的草丛间偶尔响起几声悉悉索索的虫鸣,芽儿忍不住放慢脚步,这么美这么宁静的夜色在后世的大都市已经成了一种奢求。
芽儿可不知道隔壁钱老爷子的震怒,可能因为今晚的夜色太美太朦胧,整个人几乎全赖在翟耀辉身上,时不时调皮的拿着手电筒照向深邃静谧的夜空,一束束光柱消失在天幕间!
朦胧月华下的小媳妇,一双清眸灿若晨星,仿佛坠入凡间的俏皮精灵,翟耀辉只觉得胸臆间填的满满涨涨,轻拥入怀,恨不得把人融进自己的骨血,宁愿这一刻天荒地老!
一对有情人磨磨蹭蹭回到正院时,客厅的灯都已经熄灭了,倒是几处小院的卧室里都还亮着灯呢。灯光在窗棂上投下影影绰绰的人影,侧耳聆听仍隐约有说话声!
芽儿掰着翟耀辉的手腕,借着手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