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记忆格外清晰。
温玄玉本是江府仆役,为大公子护养踏雪乌骓,称不上富贵,但是背靠江府、衣食无忧。他每日幻想,自己成年之后,娶一个府中贤淑婢女,传承香火。在府内安心做事,有朝一日爬上管事之位,可为子孙多争取一些资源。
但是美丽的幻想在那一日清晨被打破,稚嫩少年正在睡梦之中,屋门突然被大力破开。
懵懂的少年还不知发生何事,便被几位凶神恶煞的壮汉捆绑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府中守卫。
任凭惊骇的少年百般求饶,守卫不为所动,以剑压迫,将他押送至一处小院。
那里正是马房所在。
原本神骏的踏雪乌骓,瘫软在地上,双目无神,触目惊心的白沫从嘴角处肆意流淌。
震惊、伤心、恐惧,种种情绪猝然交杂,把温玄玉击溃。一声怒喝将呆滞的他惊醒,原来是面色狰狞的大公子,随之而来的是无数恐怖的鞭影。
然后就是浑浑噩噩半年。
若不是一次无意间听到,灵石矿管事江真谈论江定侄子时提起他,他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江定陷害的。
当时自己还以为江定的侄子想进江府做事,看中了自己喂养踏雪乌骓的清闲事务,却用出这种毒计。
现在想想,恐怕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武魂大典。那时的江定亲侄已经因为开辟出黄阶上品武魂,一举成为宣古城瞩目的天才,而他却是一个丧家之犬,其中对比更添仇恨。
……
又一队护卫走过。
温玄玉心中计算,江府护卫以三队为一组,每一组之间的空当都要长一些,足够他穿过门廊进入江定的院落。
两颗硕大的灯笼悬挂在院前,院内的花园在灯光下显得朦胧三队护卫走过,温玄催动气海,灵力运转,隐藏在阴影里的身体只剩下细微轮廓。当护卫的最后一人消失于门廊尽头,温玄玉踏步走出,疾奔向江定的院落。
他这么小心,不仅仅是为了躲避巡逻护卫,更防止被府中独自警卫的高手们撞见。有惊无险的穿过漫长的门廊,温玄玉置身于一片花海的边缘,极香、极妍,漫天的花粉将他的气息遮掩,由于大小姐江紫烟极爱繁花,府内之人都有意追随。
亥时已过,远处的喧哗渐渐平息。地处江府内,江定的院落里并没有安排护卫,此时一片寂静,复杂的回廊影壁给予了温玄玉躲藏的空间,轻易潜入到院落的正堂附近。
站在一株花树的荫庇下,温玄玉骤然停下。前方一排花树相隔,尽头便是江定的居室。江定仅开脉境一重,尚无法随心所欲驾驭灵气,更没有敏锐的灵觉。温玄玉借助《草蛇灰线》隐蔽,加之前世经验,自信没有被他察觉的可能,但是温玄玉还是决定小心一些的好。
静静的站在花树下,微风拂面、寂静无声。
终于,一声细微的杂音从远处传来,温玄玉心中一跳,身随心动,连踏三步,向正堂靠近。
如此,终于在一刻钟之后,温玄玉矮身躲在正堂窗下,藏身在墙壁和树丛之间。
平稳的呼吸声从堂中清晰的传来,隐约夹杂着轻微的鼾声,显然堂中之人早已睡下。温玄玉不由得愕然,按照他的料想,江定布置下害他的阴谋必然要避人耳目,夜深人静之时显然更合乎常理。
没想到江定如此镇静,是阴谋已经开始,还是尚未定下?
“难道今天要无功而返?等明日再来,即便能知晓阴谋,想要应对,岂不是也晚了?”温玄玉皱眉,他还没有做好和江府决裂的准备,不仅仅是借助武魂祭坛冲破封印的缘故,更有暗中探查他自己身世线索的想法。
若是等自己修为有成再回府查探,万一江府再次如前世一般惹上强敌,顷刻间覆灭,岂不是线索和前世一样全都断了。
但是现在……
温玄玉心中念头驳杂,思索着府中有何人能让他借势。若是不成,只好明晚守在马房直面江定了,以他现在区区气海境一重的修为,显然是下下策。
堂中偶有翻身声音,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温玄玉觉得自己就像是听墙角的小贼,不免有些羞赧。前世何曾有过这种宵小行为?虽然心态随重生转变,他还是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思太重了些,好像有些过犹不及。
正当他暗自思索自己心境的时候,忽然听到院落门前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轻重无序,显然不是修行之人,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奔正堂而来。
温玄玉心中一动,在绿叶间瞥见一抹白衫的影子,连忙再次潜伏。
“叔父、叔父……”来人径直走到正堂前,砰砰的敲打门扇,小声疾呼,语气中难掩兴奋和激动。
“谁!”房中鼾声随之停止,堂内之人警觉起身,正是江定的声音。
“叔父,是我……渠元……”
此人难道就是江定的侄子?温玄玉暗中思索,又听见房中江定悉悉索索的穿衣起身,‘吱呀’一声打开门扇,重重的喝了一声:“毛毛躁躁!什么样子!”
“嘿嘿……”渠元嬉皮笑脸的挤进屋内。
“别吵醒了你婶婶。”
“元儿知道,婶婶身子可好些了?这是我在万象阁买的补药,特来孝敬婶婶。”
“算你孝顺!”江定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惫懒青年,语气变得慈爱了些。江定尚无子嗣,就算有子也要随他改姓江,继承家业。他们渠家一门,后代香火只剩渠元一人,所以倍得渠家长辈宠爱,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