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涧石、小雨落入井中,顺着重力急速下沉。原来这井水直通地下河,二人被一股狂流卷入地下。涧石喝了不少水,咸涩欲呕,探出头来时,发现身子撞上一块巨石,巨石上方有一片邃密的空间,暗流从巨石边汹涌而过。涧石一手抱住小雨,另一只手攀住巨石。他在激流中挣扎多时,满身是伤、筋疲力尽,终于爬了上去。他手足一软,瘫在石上,昏厥不醒。
小雨先醒了过来。四周黑黢黢一片,身子旁边是轰隆隆的水流声。她伸手摸了一把,巨石上光滑无比,她小心翼翼撑起身子,顺着水流向下看,水波里微微透过一缕光亮。她慢慢向前探,摸到一只冰凉的手——那是涧石的手。
“石头哥,石头哥!”小雨近乎哭喊。她摇晃着涧石的肩膀,略一用力,涧石险些从巨石上滑落。她吓坏了,双手紧紧抓住涧石,不停喊叫:“石头哥,石头哥!”
涧石终于醒来,拍拍小雨的胳膊,冲她笑了笑。小雨喜出望外,伏在他身上又笑又哭。她抓着涧石的胳膊不放,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无,便躺倒在涧石的肩头,喃喃说道:“石头哥,在院子里你说过,我们就是夫妻了。”
涧石与她挤在巨石上,肩上的伤口被她碰到,呻吟一声,缓缓说道:“做夫妻,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小雨道:“管他那么多做什么!我俩跳入盐井,谁知这地下河中别有洞天。这幽室之内,便是我们的新婚洞房!”
涧石轻嗽两声,问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儿?”小雨道:“屈叔叔不教我,你也不说给我听,我偷偷从杂书里看来的。”涧石说道:“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纵是做了夫妻,又有何用?”小雨道:“那又何妨?死在这里,我们俩就是厮守一生一世!”
涧石微微一笑,说道:“只有洞房,却无花烛。听说新婚之夜,蜡烛都会结双蕊呢。”小雨向下一指,说道:“你看,这水流之下,有一缕光透了过来,且当作新婚的红烛吧!”
涧石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顿时瞳孔张大,眼睛里透出异光:“小雨,我们不必死在这里,那里是出口,那里是出口!”小雨不信,偎依在涧石身旁,说道:“石头哥,别骗我了,这里就是黄泉,哪有什么出口?我要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陆涧石突然使出大力,抱起小雨,叫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小雨把性命都交给了涧石,乖乖地照他吩咐。涧石在她耳边说:“抱紧我,小心了!”猛然脚下发力,蹬踏巨石,卷起小雨投入激流之中。
地底的劲流,如同万马奔腾,又似雷霆万钧,裹挟二人飞流直下,跌跌撞撞涌向那道光口。小雨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急速下沉,仿佛要陷入阴曹地府。她害怕至极,张口欲呼,冰冷的洪流灌入口中,令她窒息。涧石将她紧紧抱住,用手臂护住她的头颈,在洪波之中翻腾向下。一路跌跌撞撞,涧石身上多处被暗石划伤,鲜血融入水中,刺激着他的眼睛。
陡然,他们被一股巨力吸入水底。涧石死死抱着小雨,一只手奋力划水,向上回溯。正在生死关口,头顶忽然湛蓝一片,涧石欣喜难当,用尽全力克服潜流,在旋涡中奋力向上。二人猛然跃出水面,在深山环抱的一处清潭翻起巨大浪花。陆涧石欣喜异常,拖住小雨就往岸边游去。耳边忽然听见哗哗水声,二人睁开眼,才发现已经浮出水面,而手足兀自在水中扑打。
周围恢复平静,二人浮现在一汪清潭之中。清潭旁边的松枝上系有两只马匹,被这巨大的水花吓了一跳。涧石环顾四周,欣喜若狂:这里是紫帐山后山清潭,那两匹马就是二人所骑之马!
两人都活了下来,而且找回了骑来的马,真是天大的侥幸。他们爬上岸,解开马匹就要奔逃。可小雨受了这么多磨难,瘫倒在地,浑身已无半点气力。涧石只得将他扶上马背,牵着两匹马躲进深山。翻过几道山脊,来到一处山涧,人困马乏,二人靠着山石石权且休息。
然而,青州兵马如同阴魂不散。鹿友先生骑着驴,遥遥领先于一众兵士,在崎岖的山路上蜿蜒上升。他在驴背上一晃三摇,心中思忖:“吕思稷未免太苛,这深山老林哪里找得到贼人?”一仰头,见山崖之上一道飞瀑。他霎时起了兴致,牵驴走近。飞瀑上面是一道山涧,他手攀苍松,大喘了一口气,脑袋一晃陡然发现:陆涧石、张小雨正坐在山涧对面!
鹿友先生一见二人,高声喝道:“兀那两个小贼,休要逃走,贫道特来捆你们!”心想这回生擒二人,正好回去表功,不禁手舞足蹈。他翻身骑驴,怒抽一鞭,胯下的犟驴颤抖两下,将身一跃,越过山涧。
山涧上怪石嶙峋、苍苔密布,驴子本就吃力,兼有立地不稳,竟然跌下瀑布,摔死在山崖之下。鹿友先生跌下驴来,一同摔了下去。他毕竟比驴聪明,伸手攀住瀑布边的树根,身子悬在瀑布之上,上不得也下不得,吓得他汗毛倒竖、冷汗横流。此时援兵未到,鹿友孤身一人,身处险境,在半空中嗷嗷乱叫。
陆涧石一步步逼近。他恨吕思稷心狠手辣,恨鹿友先生乘人之危,忽又想起死去的张大伯、屈三叔,更是咬碎钢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