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石瘫倒在地,身后一人将他拎起,回头看时,愈发魂飞胆丧。原来是叔父屈文峰手持钢刀,阴森森、恶狠狠地瞅着他,口中念念有词:“你这孽种,伯叔们血仇未报,你却逃匿深山独享清福!”涧石一把挣脱,没命地往前跑,忽而天旋地转、阴云缭绕,紫帐山一众冤魂漫天飞舞,个个脸色惨白、眼角滴血,徘徊左右、紧追慢赶。
他吓破了胆,跪地喘息,忽见屿蘅站在面前,面带笑靥、楚楚动人,不住向他招手。涧石伸手去抓他,口中不停地喊:“屿蘅,带我逃走!”可是任由他双手前探,屿蘅却似镜花水月一般,宛在面前,却是触碰不及。涧石急得满身虚汗,忽而天上降下一阵旋风,将屿蘅卷走,紫帐山诸冤魂在乌云之中狂欢乱舞,将屿蘅当空撕作碎片。
涧石张口大呼,欲挣扎而起,双足早被那些冤魂牢牢抓住,一点点陷入地下。他的身子没入土中,只露出头来,犹自对着漫天乌云哭喊:“屿蘅回来!屿蘅回来!”他泪眼模糊,前方却有一个彪形大汉大跨步走过来,每一步都震得地动山摇。走到近前,方才看清,那人原来是爹爹陆大壮!涧石哭道:“爹爹救我!”陆大壮满脸慈爱,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涧石的手。
涧石心头稍稍安宁,可是抬头再看时,眼前的人哪里是陆大壮?竟然是独臂的吕思稷!他一脸狞笑,一只独臂如同铁钳,钳得他骨痛欲裂。他奋力挣扎,无法得脱。陡然间,吕思稷背后响起脚步声,却是李纳扛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走了过来,高高举起,冲着自己的脑瓜劈下来!
偶耕大叫一声,圆睁双眼,只见石室昏昏,原来是南柯一梦。屿蘅、小雨闻得动静,掌灯走来。小雨见涧石满身大汗,关切地问:“石头哥,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偶耕惊魂未定,黑暗之中差点没有认出小雨。屿蘅将灯放在石床边,俯身说道:“我听你叫我名字。是服了药物,身上有不舒服吗?”涧石这才平静下来,喃喃说道:“不碍事。我只是做了个梦,梦里有你。”屿蘅笑道:“药物吃进肚中,药性慢慢发挥,遇着那些邪毒、戾气,恰似两国交战。正邪二气战于中,自然难免天翻地覆,所以做出些梦来,也是常有之事。”因倒上一杯凉茶,送到涧石手中。涧石饮了两口,茶中草药的甜香沁入心脾,他这才镇定下来。
涧石就着灯火看着屿蘅,低声说道:“我乱讲些梦话,惊扰你睡不安稳,请你莫怪。”因转头招呼小雨道:“我没事了,你们回去安睡吧!”
小雨站在一旁,见他们两个如此亲近,满面愁容,痴痴地想:石头哥做梦,为什么梦见的是屿蘅而不是我?她怎么想也想不通,问道:“石头哥,你梦见什么了?”涧石被他一问,想起紫帐山的惨案,想起死去的伯父和诸位叔叔,想起生死不明的爹爹,不免心中悲戚,咽喉哽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屿蘅从旁宽慰:“不过是囫囵一梦,何必挂怀。涧石大病初愈,还需调养身体,我们回房歇息吧。”小雨这才作罢。
翌日醒来,涧石来到岩石之上,被朝阳一照、晨风一吹,倍感精神清爽,忽而心血来潮,打起一套拳来。晏适楚默默来到身后,说道:“拳脚乃是末流,定心养性才是根本。前日教你的经颂,你忘了不成?”涧石作揖道:“不曾忘却。”晏适楚道:“正是清风拂面、林气宜人,就该默念经颂,服气导引。”涧石领命,当即打坐,服气运功。
屿蘅出得石室,择些天门冬、天麻,又配了几样草药,为涧石熬药。小雨去泉边将黄精洗净,在岩石边升起炊烟。半个时辰后,晏适楚问涧石:“你心头杂念可曾荡涤?”涧石答道:“我也不知。只知道身在青山中,鸟鸣上下、林气清新。”又过了半个时辰,晏适楚复问道:“你的心中关照何物?”涧石答道:“此心并未关照甚物,却是万物照临此心。”
半个时辰过去,黄精已然烂熟,药汤也已沸腾。晏适楚又问涧石:“你心中是个什么样子?”涧石答道:“我活脱脱一条性命,和山树岩泉本是一体,此心更在何处,更有何用?”晏适楚莞尔而笑,说道:“起来吃早饭吧!”
两碗黄精下肚,涧石精神大振。片时之后,晏适楚说道:“你循着那几句经颂,把刚才的拳法再打一遍看看。”涧石欣然领命,稳稳站在岩石中央,挥拳踢腿,虎虎生风。他一提气,跃起丈余,一掌拍在山壁上,居然留下一道掌印。涧石欣喜万分,对晏适楚说道:“晏先生,我已康复,而且功力更强了!”晏适楚微微点头,命屿蘅将药汤奉与涧石服用。
晌午时分,晏适楚说道:“黄精能食三日,天门冬和天麻也够你服用三天。依我看来,三日之内你便可恢复元气,内功修为也有所进益。”涧石讪笑道:“晏先生,你该不是要下逐客令了吧?”屿蘅一听,心中忽然一阵悸动;小雨听了,却有几分窃喜。
晏适楚笑道:“这山又不是我的,如何逐你?况且此身漂浮,来去随风。风吹动时,我不逐你,你也会自去。”涧石道:“我跟屿蘅说过,愿守在你的身边,为你担药锄草呢。”晏适楚忽然神色怃然,叹道:“若真能拂去心头污秽,一生飘荡山野之间,岂不是大快胸臆!然而,天地不仁,我等在这天地面前,只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罢了!”
偶耕见他神情凝重,不便追问,良久方才说道:“晏先生,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