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察觉了宋君颜的目光,郑夫人淡声解释道:“近年柳州遇旱,谷物收成极少,就连这蔬果都难买,这花坛种有花,为保花不死,这花坛也是要每日浇水的,故臣妇便命人在花坛中种下蔬菜,以备供给不需。”
本就是平淡的解释话,宋君颜却是听出了旁的味道,遇旱水不足,就连灌溉谷物与果蔬的水都没了,却还要每日浇水灌溉花坛,为的就是保花不死,若是一个巡抚府中连观赏的花都没了,岂不是失了脸面?
连果腹之物都浇灌不了,却要浇灌无用的花,可真是讽刺呵。
可一个巡抚竟沦落到在府中的花坛种菜以备不时之需,这让上京中每日大鱼大肉的官员如何自处?
很快入了灵堂,丧事已过,府中的白绫已撤去,不过在灵堂内悬着几根白绫,正见一案桌,中央拍着一牌位,写着柳州巡抚郑施允之位,前有一香坛,一束着冠发的男子正将手中的香插入香坛中。
待他插完香,转过身正见门口的郑夫人与宋君颜,就向前恭敬的行了礼,“柳州盂县县令郑旭泽参见太子殿下。”
“郑县令不必多礼。”宋君颜温声说着,不动神色的打量着郑旭泽,估摸二十五上下,面容清隽,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接着,宋君颜往前走了一步,郑旭泽会意,便取出三根香,双手递给宋君颜,宋君颜接过香,顺着烛火点燃,双手持香,拜了三拜,才把香插入香坛中。
插完香,宋君颜也没说什么,就出了灵堂,郑夫人去看晚膳了,郑旭泽就领着宋君颜往西苑走着,不时同宋君颜说几句话。
提到了盂县,宋君颜看似不经意的说着:“来柳州前,孤倒是看了柳州今年的账本,自郑县令上任后,这盂县的各项事务都有了起色,尤其那粮食有了增收。”
“唉,虽说如此,可却奈不过天灾。”郑旭泽却是叹了一口气,“兢兢业业三年,这一连遇旱五年,哪怕有再多的渠修至田间,也无水灌溉,倒是苦了那些以田为生的庄稼人。”
“这倒是。”宋君颜轻点头,微微侧头,正见郑旭泽面上难掩的落寞,那叹息声更显沉重了。
“若是有了雨,柳州也不至如此,这柳州的百姓,这千千万万个家也不至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郑旭泽又说了一句,这语气落寞中带着悲愤。
宋君颜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淡声说着,“西苑已到,还望郑县令带孤去厢房才是。”
听到宋君颜这句话,郑旭泽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却依旧强做淡定道:“太子随下官来就是。”
“有劳了。”宋君颜应着,也不再说话。
入了西苑后,一路静默不语,宋君颜不再开口说话,郑旭泽也没说。
宋君颜看着稍稍走在前方的郑旭泽,心中思量着,按理说是是他下的命要收柳州粮税,才使得柳州巡抚郑施允自缢的,正常反应,这郑夫人与郑施允的长子郑旭泽也该是怨他的,可他在两人身上却看不到对他的半点敌意。
而且,这郑夫人与郑旭泽皆不是善恭维的谄媚小人,也忠厚,对他这般和善,实在是耐人寻味。
就方才那郑旭泽还未说完的话,果然如他所料,这柳州的水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