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事毕,宋君颜就回了西苑,命琉珠去查上京的那木器作坊,北云对所有店铺都是记名在户部之下,只要剖得深,也不怕查不出是何人的铺子,到时再追究那何大力的身后关系,总会发现有漏洞在。
在琉珠将出门之时,宋君颜却是叫住了他,“将那截来的粮食趁夜运来巡抚府。”
琉珠回头,顿了顿身,他知道这意味着有粮可施粥,恭敬应着,“是。”
夜间,玄机楼的人便运着粮食从巡抚府后门进入,琉玹已向郑旭泽说明情况,粮仓外,郑旭泽瞧着那一车车粮食,面色复杂。
这可是他父亲用命换来的粮食......
宋君颜在一旁瞧着,却也不说话,对瑞王的计谋也猜了个大概,瑞王以傅家军军晌为由迫使他下令命郑施允收齐粮税,待命令下达,郑施允便按照瑞王要求自缢而亡,留下感慨柳州民生多艰被粮税逼迫将死的书信,既坏了他的名声,又让他失了民心。
这郑施允也能说是陷害他的人,也是一颗无可奈何的棋子。
“自粮食被劫那日,父亲便知事有变,就将自己关在房间一天,第二日便自缢了。”说着,郑旭泽看向宋君颜,“父亲曾交代下官,若是太子当真来了柳州,让下官务必将柳州饥荒一事告知,还有那瑞王的所作所为,父亲言,于皇子王侯,他无法,可太子却是有法治的。”
郑旭泽目光灼灼的看着宋君颜,“太子可治得住那些小人?”
“治得住的,太子之时还不可,万人之上时定是可。”宋君颜淡声应着,语气却是极为笃定。
听着宋君颜的话,郑旭泽却是笑了,笑到最后,声音带着些哽咽,红了眼眶。
第二日,郑旭泽于巡抚府门前施粥,饥民拥挤而来,宋君颜听到琉玹禀报时,还以为会窥见哄乱情形,没想出了门,却见那些饥民皆是拿着碗,排成队,俨然有序,长长的队伍向街上蔓延而去,那打斗抢粥者更是没有。
许是忙着施粥,却也无人察觉宋君颜来了,那些饥民虽是窥见了宋君颜,只知是贵人,不确定身份也未行礼。
宋君颜往前走着,见门前一牌,牌上有字,字上言施粥者乃太子也。
遂转头瞧着那些饥民,有的衣衫不知补了多少补丁,却依旧干净整洁,没有污渍,虽是面黄饥瘦,双目却是炯炯有神,尤其是瞧着那碗中的清粥时,仿佛亮着光。
一枯瘦如柴的老人牵着一估摸三四岁的孩童,得了两碗粥,老人踉跄着身,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到巡抚府对面街边的店铺前坐下。
老人却是不急着喝他的粥,而是微微笑着,看着他那正在埋头喝粥的孙子,很快,宋君颜可见到那孩童的碗空了,他看到那孩童直愣愣望着巡抚府,分明就是不饱的。
宋君颜以为那孩童还会再去排队领粥时,没想却见老人将自己碗中的粥倒了打扮给小孩,两人喝完了粥,老人才起身,牵着小孩,晃悠着身,佝偻离去。
宋君颜回头,正见那牌上明示,每人可得粥一碗。
只觉心中酸涩,也说不出是何种感受,从前宋君颜只觉那皇位是他非得不可,夺皇位只为自保,而今却觉得,若是有个贤明的君主,定不会民不得果腹,官不得清廉,事实不得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