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宋子晋,今年三十五岁。
生活在宋家的人都早熟,我开始懵懵懂懂知世故,大概是七岁的时候吧。
那一年,父亲派人把我从我的生母身旁接回祖宅。我的生母是父亲在外边的众多情人之一,因为她的美丽和善解人意,父亲对她另眼相看,甚至在外边买了一套别墅,并请保姆和佣人。父亲这一生手段凌厉,向来独断专行。所以即便这件事整个香岛上流社会都有所耳闻,却没有任何人敢当面质疑父亲的做法,甚至连他明媒正娶的正室也不敢置喙。有时候我想,在这方面他与古代的封建君主不相上下。
但我知道这是我一生的耻辱:我是宋家唯一被认回家的,私生子。
存在本身已经足够让人笑话,即使几十年后我死了,我是私生子这件事仍旧死我洗不掉的黑点。
这就是宋家,他们看中的首先是血统够不够纯正,其次才是个人能力。
我的童年并没有普通孩童该有的天真快乐,因为我在宋家生活必须小心翼翼。我是私生子,血统不纯,母家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没有资格继承宋家家产。宋家的下人以及父亲手下的那些精英们一向知道如何趋炎附势,碍于父亲的颜面客客气气叫我一生二少爷已经难得。
是,我所有的尊严都只能建立在父亲威信之下,离开他我在宋家什么都不是。所以那时候虽小,但却已经懵懵懂懂地知道若我不能讨父亲欢心,被父亲厌弃,我连退路都没了——在我被接回宋家后,我的生母恐怕就死了。去母存子是很多豪门做法。
所以,整个童年,当大哥邀请他的好友来祖宅玩耍,他们在外边的泳池嬉闹的时候,我却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习发音困难的法语,一遍又一遍地练习钢琴。
假装自己完全不在乎。
我除了把父亲交代下来的每一件事情做完美,不让他操心,无可挑剔,别无他法。
在宋家,十六岁便算成年了,但需等十八岁的时候才能举办成人礼。
我记得大哥十六岁生日盛宴举办得非常隆重,整个香岛上流社会的精英们都在邀请之列。他不过十六,还没进入商界,父亲却已经开始为他铺平道路。宋氏王朝的背景权势就摆在这里,只要他宋氏太子爷的头衔还悬在头上,有的是人向他效忠为他拼命。
而我十六岁的生日盛宴,依旧是足以轰动整个香岛的宴会。可是,当宴会结束,父亲召我进书房谈话,父亲却对我说:
“子晋,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自小到大都知道自己安排做什么学什么,从不需要我操心。今天你十六岁了,在我眼里已经是一个成年人,所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把你当做一个孩子看待,我会以成年人的相处方式来与你相处。
你应该很清楚,等我死后,这座宅子和这庞大家业都会留给你大哥,这是我们家族的传统。所以我希望你将来能成为你大哥的左膀右臂,你们一起把宋家传承下去。我想你这辈子最大的成功,就是把你大哥和宋家送上那个巅峰……”
原来父亲对我的期望不过如此,在他眼里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功……不过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庸。
宋子晋九年来在宋家小心翼翼,凡事尽量做得无可挑剔,最终却抵不过一个私生子的身份。他是私生子,所以上不了台面,整个宋家都不会以为他能独担大任。
这多么悲哀。
可是父亲问过他真正喜欢的是什么东西没?
有没有在乎过他过得是否开心?
知不知道,他也有他的人生追求,他并不是为成为大哥的左膀右臂而生?
那一刻,我对宋家的怨恨到达爆发的临界点。尤其是父亲,我憎恨他,恨他当年强行把我从母亲身边带走,把我乍然间丢进这个充满争端和冷漠的宋家……恨一样爱我,却不经我同意就把我带来这世间。
但我仍旧只能忍耐,生日宴会后,我不得不委曲求全请求父亲允许我去国外求学。
宋家每年都给某个世界排名前十大学的某些科研项目砸下一个天文数字,相应的,那个大学的大门也会向宋家直系的后人敞开。这是上流社会心照不宣的秘密。
而父亲同意了我的请求,我在家里接受了九年的家庭教育,走出去多接触新的人群和领域,对我的眼见扩展会有帮助。
于是我离岛在国外念了大学,主攻公司法和国际法,直到临到毕业那一年,父亲病危,我才不得不回国奔丧。
父亲这辈子做的最大错误就在于把我送出去,给我机会喘息并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我当然不甘心一辈子屈居大哥手下,我从不是为大哥而活。
不过我到底还是输了,成王败寇,被大哥再一次净身赶出宋家。
再然后一晃又是曲曲折折的十几年。
谁又能想象,当年谁也不看好的私生子,曾经经历过人生惨败,八年以后竟稳稳掌控宋氏家业,在整个上流社会说一不二,没有人胆敢置喙半句?
然而我明白我的心里一直缺一点儿什么,那是生来就背负的原罪,是我被诅咒一生都会缺失的一部分。
然后我遇到了胡小闹。
说实话,我最初注意到这个小女佣,应该是李管家那次。但那个时候只是觉得她有意思,并未多上心。
我记得胡小闹和李管家在门外偷听了她们本不该知道的事情,对此李管家十分慌乱,甚至撞到了推车。而与之相反,胡小闹的表现却令我出乎意外,这倒不是她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