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大地都仿佛随着这一阵轰鸣在颤抖,南面周军的营寨之中蓦然腾起一股股的青烟,在白皑皑的背景下面是分外的显眼,五枚铁弹丸就在这样的轰鸣声当中直直地砸到了城墙上下。
砸到城牒上的一枚铁弹丸正正地落在一段木女墙中间,将前几日刚刚补上去的木女墙直砸得在吱嘎声中断裂、纷飞;砸到主城墙的立面上的两枚铁弹丸让整段城墙都发出一阵颤动,然后就深深地嵌入了夯土之中;而落到瓮城上面的一枚铁弹丸终于在摇摇欲坠的瓮城引发了一场坍塌,听得左近的守军心惊肉跳;至于落到羊马墙上的那枚铁弹丸倒像是做了一点无用功,本来早就分崩离析的羊马墙只不过更形破碎而已,反正羊马墙后面的守军早已撤离了,这些矮墙再怎么破碎下去也是无妨的。
韩知范站在太原城南门的城楼上面,看着每隔个把时辰响上一次的周军营寨,看着每隔个把时辰在守军当中必然引发的惊慌混乱,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焦虑。
再有两天就是应历十九年了,可是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在云州集结的援军到现在还没有过来给太原城解围,就算那一次失败了的接应作战都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然而北院大王他们竟然还不能突破白马山一线!明日便是除夕,但是看看身边的这些汉国人,看看城中的气氛,哪里有一点过年的样子?
倒是城外的周军像是在准备迎接新年,看看他们攻城的样子就知道了——这些天周军净知道用他们的重型抛石机砸砸砸,可是原先还会冲上来填城壕的民夫却已经不见一个,听偷偷出城打探的兵士言道,周人竟然把强征过来的晋阳周边民夫全都放回家过年去了!而那些从周境过来的民夫虽然没有放假回家,但是他们从来就没有承担过填壕的任务。
这些周人,可当真是好整以暇啊……
然而他韩知范却是利用不了周人的这种放松,光是面对周军的重型抛石机投掷过来的铁弹丸,就已经让他够为头疼的了。城头的守军士卒就更体会不到这种放松,城外周军营寨内的每一次轰鸣都能让他们心惊胆战,天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一枚铁弹丸直落头顶将自己砸成肉饼啊……在承受周军轰击的这二十多天里面,遭逢如此厄运的袍泽他们看得不会少了!
好在周军营寨当中的轰鸣声总要间隔个把时辰才响一次,这一轮的五枚铁弹丸只打坏了早就被放弃的羊马墙和瓮城,主城墙在总体上依然稳固,韩知范多少还能放一点心。当然,城头的那些士卒也能又多了个把时辰的安逸。
噔噔噔……韩知范这里才刚刚把悬起来的心落到了肚子里,就听见从城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很快就从底下蹿到了他的身后。
“尊使!陛下请尊使速去宫中,有紧急大事相商。”
韩知范回过了头,只见站在身后向他传达刘继元旨意的是一个宫中内侍,此时脸上还是一阵青一阵白的,只是在强打起精神向自己传话。韩知范自失地一笑,终究只是个宫里人啊……大概还是第一次在城头上目睹周军铁弹丸的威势吧,能够顶得住没有尿了,还记得给自己传达旨意,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
“上国使者,朕这里有几样物事,据说都是出自上国的贵人。朕知道使者在上国熟识显贵,因此想请你来认一认。”
韩知范匆匆地赶到显圣宫中,和刘继元只是简单地见了一下礼,就听到刘继元急切地向自己说明了召见的本意。
这算是什么紧急大事?韩知范心中颇为狐疑,这个汉国主得到了大辽几个贵人的东西,可能心里面有些不确定,所以想让自己过来认一认——这事要是搁在平常倒也算一件大事,不过怎么也谈不上紧急吧!更不必说如今太原城遭遇周军的重重围困,援军又迟迟不到,解围之事都已经是火烧到眉毛了,还能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加紧急重大的?
才想到这里,韩知范的心中不由得莫名地一突,紧急大事……出自大辽贵人的物事……这事似乎透着一股诡异和不妙啊……
回味了一下刘继元方才说话的语气,其中蕴含的情绪十分复杂,似乎有慌张,有焦急,还有忐忑……韩知范抬头看了一下刘继元,果然!
此刻的刘继元哪里有一丝皇帝的模样啊……就算只是一个藩国的国主吧,眼下这副面色青白汗如雨下的样子,哪还有一点雍容可言!就算是慌张吧,你也不能慌成了这副模样,寒冬腊月的天气,大殿里面即使暖和一点,也不能支持你这么出汗的吧?
韩知范心头那股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转头在殿中扫视了一眼,平章中书事张昭敏、枢密使马峰、宣徽使卢赞、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郝惟庆都在,曾经的左仆射、平章事郭无为是早已伏诛了,而担任东城防御的领建雄军节度使刘继业自然是还在东城负责守御……这么说,没有守城急务的汉国重臣全都在场了?
下一刻,随着韩知范的眼角带到了一个人影,他的脑中就是轰的一声炸了。张续!那个周国的使者右赞善大夫张续又来了!上一次他是带着汉国大将蔚进、冯超的人头进城劝降来的,这一次……
“大汉皇帝需要韩某指认何物?韩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强行压住了心头的那种强烈不祥之感,努力让自己的答话显得平静安详,韩知范不打算胡思乱想下去,答案总是要揭晓的,答案还是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