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亨不想出头,也是有原因的。
虽然说文革已经结束了快两年了,可是后期的影响还在,大字报什么东西,时不时地还会从某个角落里面蹦出来,显示一下“革命群众之伟大力量”的存在。
前一阵子,就有别个车间的一个主任,因为屁大点儿的事情,被有心人给盯上了,贴了几十张大字报,硬是在厂子里面闹得沸沸扬扬,厂子里面的保卫处侦查了许久,也没有找出闹事儿的人来,最后弄得灰头土脸,那个主任心里面有气,最后请掉的本系统的外地单位了。
作为一个单位的领导,招人嫉妒或者是仇视的机会要比身为一个班组长大得多,范亨对于眼前的状况就比较安于乐道,况且主任的工资还没有自己这个技术骨干的高,实在没有必要去坐这个火坑。
当领导固然不多,可是风险也倍增了,如果得不偿失的话,何必多此一事?
会议开了三个小时,主要是讨论提名人选的问题,党委会上要通过,也要征求车间群众干部们的意见,因此最后也没有敲定主任的职位给谁,只是确定了几个候选人,三天之后愿意承担这个责任的干部,可以向党委会汇报工作,至于没有去汇报的,就当是自动放弃机会了。
范亨将会上的情况向张梅细细地说了一遍后说道,“这是个麻烦事情,我现在做班组长,只用考虑怎么干活儿,怎么完成上面交待的任务就行,若是干主任的话,恐怕正常工作就要搁下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就把人给捆死了。再退一步说,这个主任的位子也是容易招惹是非的,上面压下来的事情要给下面解释,下面闹起事情来,还要替上面遮掩,实在有些费心费力,出力不讨好,还是不做的好一些。”
张梅点了点头,心有戚戚。
这些年间,两个人看派系斗争都看得麻木了,批斗会,武斗,没有少整人,死了的也不是没有,想一想心里都有些寒了,因此范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她倒也没什么意见。
估计车间里面的干部们,大多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最后还得上级硬性指派一个主任,这样的情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范亨最担心的,无非就是这个倒霉的主任帽子最后会扣在自己的头上。
“你不是跟厂领导们都很熟吗?跟他们说说,就不要把你给扯上算了。”张梅建议道。
范亨点了点头,又有些苦恼地说道,“可是遇到困难就退缩,恐怕厂领导对我会有意见的,这事情闹得,唉——老陈才四十五,就急着要退居二线,你可以想一想这个主任有多么烫手了。”
就在两个人还没有商量出个结果的时候,突然有人接话了。
“为什么不当呢?”
夫妻两人顿时一愣,心道什么人在说话,回头一看时,却发现本来应该睡在床上的范无病,此时居然盘着小腿儿,一本正经地坐在床头,两只眼睛贼亮贼亮地盯着自己。
两人都有些吃惊,自己这个小儿子聪明是一定的,因为无论是范无病的什么事情都不需要父母操心,除了不太喜欢说话以及不太喜欢跟同龄的小朋友们玩耍之外,范无病实在没有什么缺点了,有的时候,两人甚至认为自己的这个儿子真的是个天才。
虽然儿子已经一岁半了,按照常理来说,简单的话语已经没有问题,行动也很自如了,但是就以往的经验来看,像范无病这么出众的孩子却不爱说话,这是很令人奇怪的,往日里面,他也是简单地说几个单词,比如吃饭睡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之类的,从来没有见他说过一句非常完整正式的话,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看着范无病像个大人一样坐在那里,夫妻二人的心里面不由得涌起一阵荒谬绝伦的感觉来。
张梅走过来抱起了范无病,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些担心地问道,“宝宝,你是怎么了?”转头又对范亨说道,“没有发烧,好好的啊!”
范亨也是有些犹豫不定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小儿子随口学大人说话,还是他真的已经会说完整的句子,有了自己的独立思想了?想一想也是极不可能的事情,他才多大啊!
看着父母一副惊乍的目光,范无病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若非这件事情直接关系到自己家今后数十年的运道,他也不会提前做出这样的惊人之举的,毕竟,一个一岁半的孩子出言指点父母的迷津,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这也就是对于自己的父母,否则范无病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被当作怪物给掐死了。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待,我是天才,一万年出不了一个的天才。”范无病想到今后的出路,也顾不得自己是否会把父母给吓倒了。
虽然每一对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类拔萃的,但是如果自己的家里面忽然出了一个象范无病这样惊世骇俗的孩子,任谁也是受不了的。
范亨还勉强能够经受得住,张梅却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
作为一名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张梅还是颇有些见识的,她自然清楚象范无病这么大的孩子是应该能做些什么不能做些什么的,然则鉴于范无病自打出生以来的种种“神异”表现,张梅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实在有些不摸底细。
如今范无病居然一本正经地加入了自己同范亨夫妻两人的谈话之中,而且看他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倒象是胸有成竹,为自己两人指点迷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