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是初秋的日子,西域的暑气已经渐褪,一早一晚更加凉了,草叶上凝结了露珠,朔风渐起,牧人们开始将晒干的牧草码成草垛,准备牛羊们过冬的食物。
天更加蓝了,大草原上飘送着苦艾和小麦杆的气味,坦平的草原上,你无论从那一个方向望去,到处都立着一堆堆的干草堆,一只鹰从草堆上飞起,在高远的空中慢慢翱翔,远处,一个牧人的帐篷起,旋升起一缕青色的炊烟。
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在原野上行军,每个士兵都骑着马,在西域,无论步兵还是陌刀军都是以马代步,作战时再下马列队。
张焕行在队伍的中段,他骑在马上缓缓地行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龟兹的一切事物,牧人的帐篷、妇女的服饰,马匹的种类,以及远处的雪山、大河,应该说这里一切都和他一路看来的景色并无区别,但因为它是在龟兹,所以感觉上也就更多了几分特殊。
前方一座黑色的城池已经依稀可见,经过整整十天的行军,他们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龟兹。
这时,远方黄尘滚滚,一队数百人的骑兵队正朝这边驰来,这是先期抵达龟兹的主要将领前来迎接都督的到来。
当先一人,身材魁梧高大、相貌英武,正是龟兹的主将王思雨,他旁边则是辛朗,后面跟着数十名都尉将及一些文职官员。
王思雨已经看到了张焕,他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单膝跪下道:“末将参见都督!”
张焕也下了马,他连忙将自己爱将扶起,赞许地笑道:“你这次突袭龟兹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你比我想的做得还好。”
王思雨谦虚地笑道:“都督过奖了,这是将士们用命。是都督几年来精心准备的结果,我不过是适逢其时。”
张焕点了点头,他又拍了拍辛朗的肩膀笑道:“焉耆之战,是你第一次实际指挥战役,就获得了全胜,不简单啊!”
辛朗也躬身道:“属下惭愧。若不是张三城守捉的五百勇士死守住城堡,颉干迦斯呈腹背受敌之势,恐怕属下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张三城守捉,张焕的脸色肃然起来,他已经听说了此事。五百名极为普通地唐军士兵,最高指挥官仅仅是个校尉,竟抵住了回纥军数万人的进攻,死战而不退,最后几乎全部壮烈战死,只有二十几人负伤生还,到最后伤愈而活下来的只剩下八人,张三城之战,可谓惊天地、泣鬼神之举。
这时辛郎从身后拉过一名年轻的军官,向张焕介绍道:“他就是最后的一名队正。叫做关英。”
他又急对关英使了个眼色道:“这就是我们西凉军的都督,还不上去见礼。”
关英在一个月前还是一名卑微地士兵,从未想过能见到西凉军的最高首领,大唐第二号实权人物,他眼中流露出激动之色,上前半跪行一军礼:“卑职参见都督!”
“快快免礼!”张焕急忙将他扶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只见他身子十分瘦小,和旁边的王思雨相比俨如孩童一般。但就这么个瘦小的士兵却能视死如归、以死来报效国家。
张焕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事,便笑问道:“我记得在蒲类县探查到葛逻禄人行踪的斥候,好像就是叫关英,这个名字和观音一样,我记得很清楚,还有个孙木人,可是你们吗?”
关英挺直腰大声答道:“都督记得不错,正是卑职。”
他不由想起了孙木人。眼中一阵黯然,低下头羞愧地说道:“卑职只是侥幸活下来,真正立下大功者是孙木人和王廷江,若不是他们之死激发了我地斗志,说不定我便退却了。”
张焕按住他瘦小的肩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道:“我会记住他们,会抚恤好每一个战死弟兄的家人。让他们瞑目于九泉。你也不必自责,在死亡面前每个人都会害怕。也包括我,但是我们活着,总是需要一种精神,纵是死了,也是死有所值。”
说到这里,张焕又扫了一眼众人,高声道:“这次西征,我们已阵亡了一万三千余人,我已禀明朝廷,将在长安建立一座安西忠烈祠,来纪念这次收复安西、北庭而为国捐躯的将士们。”
众人闻言,一起跪下大声道:“都督之心,将士们感激不尽!”
张焕叹了口气,向众人摆手道:“大家起来吧!不要谢我,西凉军就是我一手创立,我与弟兄们岂能没有感情?”
这时天色已渐近午,张焕命大军驻扎在城外,他则在千余名亲兵的护卫下,进入了龟兹城,龟兹城要比高昌古城大得多,这里曾是龟兹古国的都城,又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中转站,贸易曾繁盛一时,再加上百年来这里又一直安西都护府所在地,所以城内的建筑处处可以看见大唐的风格。
龟兹城内地人口约五万余人,大多是本地土人,其次便是突厥人和汉人,道路还算笔直整齐,道路两边布满了各种店铺和民居,由于战争影响,大多已经关门,但还是有不少敢于冒险的商人牵着骆驼在街头漫步。
龟兹城中最主要的一条街道叫做天山大街,从北城门笔直地伸向南城门,显然是模仿朱雀大街,龟兹王宫和安西节度使府衙就位于正中间的道路两侧,龟兹国王在吐蕃攻占安西后,便率部分王室成员流亡到了长安,目前王宫空关中,不久前赤松德赞便住在这里,现在张焕的住处也被安排在龟兹王宫内。
龟兹王宫明显要比高昌王宫气派威严得多,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