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密密地下了一夜,但密雨却拦不住无数骑士的疾驰,铁骑踏入水塘,雨水四溅,将一个将震惊朝野、震惊大唐的消息传到了长安的每一个角落,右相裴俊溘然长逝。
在风雨飘摇的大唐、在即将国破家亡的时刻,相国的突然逝世无疑更画上了一抹悲剧性的色彩,这必将是一个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是夜,长安城例外的没有关闭坊门,一辆辆马车焦急地驶向宣仁坊,裴府门前已经聚满了马车,无数的护卫在雨中苦苦等待,长子裴明凯神情悲痛地站在门口,一声声关切的问候使他潸然落泪,尤其是四叔裴仕表示接受家主的遗嘱,支持他为新一任家主的表态使他在这寒夜里更倍感温暖。
这时,一辆马车在两百余骑兵的护卫下疾速驶来,裴明凯的心陡然紧张起来,妹妹裴莹来了,虽然她不相干家族内事,但她的态度无疑将是自己能否得到家主之位的关键。
裴莹的马车在台阶前嘎然停下,一名亲兵上前开了车门,只见裴莹满脸泪痕地从车内奔出,父亲的突然去世使她痛彻肺腑,她见到大哥泪流满面地出现在她身旁,再也忍不住,哀叫一声‘大哥!’兄妹俩抱头痛哭。
“父亲为何突然去了。”裴莹略略冷静下来问道,这是一直让她难以接受,上次来看父亲时医生说他虽病危,但只要细心调养未必没有回转的可能,昨天她还请人带话给陇右,希望他们能弄到一点好药,可这一转眼父亲就去了,心细如发的裴莹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是太后。”裴明凯颤抖着手取出了昨晚太后的留书,此刻这封信成了他最有力的挡箭牌,他悔恨交加地道:“我昨晚不该把太后的信给父亲,我糊涂啊!”
裴莹接过信,迅速看了一遍,信的内容竟是事关自己的丈夫,刚刚升起了一苗怒火忽然熄灭了,此刻她变得异常清醒,她将信反复看了三遍,心中疑窦重重,如果仅仅是这一封信父亲还不至于激动到突然逝去的程度,裴莹对父亲了解甚深,以父亲的心性,他必然会追问到底为何要张焕出兵河北,应该是后面的话才是关键。
裴莹忽然警惕地瞥,“你给父亲说了什么?”
裴明凯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刚要说没什么,旁边却响起一个沉痛的声音,“莹儿,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大家都很难过,先给家主安排后事吧!”
从门内走出一人,外貌颇似裴俊,正是中书侍郎裴伽,裴伽是裴俊二叔的四子,原任邺郡刺史,去年四月调为京官,他虽然是长辈,但年纪却只比裴明凯大两岁,两人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由于裴佑不在长安,他的职位便是裴家长辈中的最高,这次裴俊去世,就是由他来主持大局。
他见裴莹问得太多,便有些不悦道:“莹儿,现在府中的重要客人很多,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停了一下,他又道:“家主遗书,已任命你大哥为家主继承人,希望你也能全力支持。”
裴莹愕然,她,眼帘一垂黯然道:“我要去看父亲。”
她不再多说一眼,直接向内宅去了,裴明凯与裴伽对望一眼,眼里同时流露出了忧虑的神色。
三更时分,在京的内阁大臣以及太后崔小芙都先后赶到了裴府,几人便在裴府的客房里举行了裴俊去世后的第一次秘密会议,协商新相国人选,在三党中,由于张党的张焕和楚行水不在长安,仅崔寓一人,张破天虽出席却无表决权,而相国党中的裴俊去世,裴佑去了河北,卢杞又偏向于张焕,故相国党实际已无人,而人数最齐的太后党,李勉、韦谔、韩滉再加上崔小芙的意见,整个会议形成了一边倒的架势,提议李勉接任裴俊的右相国之职,但崔寓与卢杞却强烈反对,指出内阁不全下任命相国有害国体,最后双方达成了妥协,由李勉暂代右相国一职,与左相国崔寓共商军国大事。
次日一早,朝廷正式发布了相国去世的讣告,并休朝一日以示哀悼,与此同时,裴俊去世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向大唐的各地振飞而去。
洛阳的对峙已经进行了七天,张焕的大军始终驻扎在黄河对岸,没有对洛阳发起一次进攻,而与张焕对峙的崔庆功军队却有两支,一支在西,为李师道六万濮阳军;一支在东,是马大维的八万徐州军,十四万对八万,三支大军呈品字型构架在黄河两岸,李师道军和马大维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等待着一场大战的来临。
二月初,无数匹快马从潼关涌出,天空的鸽子在振翅飞翔,带着长安裴俊去世的消息扑向洛阳战场。
张焕在裴俊去世的第三天便得到了内务司的紧急情报,对裴俊的突逝他也一样感到愕然,但他并没有立即返回京城,京城的稳定并不在于他的返回,权力的交割也并不在于他身在何方,所有的关键就在中原和河北两个战场,安内必先攘外,没有绝对的实力他是无法改变大唐这片天空。
此刻,张焕正站在黄河岸边的一处高岗上凝望着对岸,大河之上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面,阳光照耀下,将数里外的一个黑点承托得各外明显,那里就是李师道军的大营,张焕身后数十名将领在窃窃私语,大多在谈论李师道其人,原李怀光手下大将,长期驻扎濮阳,拥有三万濮阳精兵,后立拥戴韦德庆继承李怀光,在韦德庆死后又投降崔庆功,在击破河东军、伏击河北援军两场战役中战功累累,被封为平海天王、扫北大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