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农历六月,已是入夏,李晏的宫室里却相当凉爽,寒冰搁在墙角调节着室内的温度。她从垂拱殿回来后,便用了午膳,然后斜躺在软塌上小憩。
刚刚在垂拱殿里感受到的那股暖流,似乎还残留了些许,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里,让连日感到疲惫的她难得精神了些。原本胸口总是萦绕不散的积郁感也散去不少,身体轻松了很多。
“殿下,七殿下来了。”李晏的贴身宫女银朱伏在她身边柔声道。
“七皇兄来了,快引我过去见他。”原本躺在软塌上的李晏马上坐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着些许笑意。
银朱引着李晏走到了前殿,七皇子李覆正坐在桌旁,手上拿着两本帖子。
“七皇兄,你今天怎么来了,听宫人们说你和其他皇兄们去了宫外的诗会,这两日应该都不在宫里。”看到李晏来了,李覆就将手上的帖子放到了桌子上,纸面碰到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然后他起身屏退了银朱,自己将李晏扶到了桌边,让她坐好。
走动间,李晏听到有玉佩轻撞的声音从她七皇兄身上传来,玎玲盈耳甚是好听。
李覆身量很高,身材纤长,眉眼柔和更肖似他母妃一些,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润如玉,因为年纪不大还是少年气质多一些。
“诗会已经去过了,有些无趣我就先回了宫。”
李晏伸手在桌面上稍一摸索,触到那两本帖子,“七皇兄又给我带了新的话本吗,正好上次拿来的话本银朱都已经读给我听过了。”
“这次出宫顺便带的,上次的话本有趣吗?”李覆刚满十七,比李晏大三岁。明成帝有十一子,一位公主,李晏行九。这么多孩子里面,他们倆的关系最好。李晏的很多兄长都已经封王出宫了,还有几位也很是忙碌,几乎见不到面。也因为李晏长年都呆在自己的宫室里,难得出去走动,自然就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只有这位还没及冠的七皇兄会经常来找她说话,还会给她带不少宫外头的有趣玩意。
“嗯,可好玩儿了,七皇兄找的话本总是顶有趣的。”李晏早年还是目能视物的,但是六年前她的母妃淑妃去世时,她也跟着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视力就越来越差,到现在只能勉强分辨光与暗。加之本来就不好的味觉,五感里没了俩。倒是让耳朵变得灵敏了。所以明成帝留在她身边的宫女都是声音轻柔好听的,其中银朱为最。
李覆点点头,又说:“听说父皇今日请来了一位十分有能的真人,你见过了吗?能医得你吗?”
“见过了,不过父皇只让他为我号了脉就让我退下了。”李晏并不觉得那位来自玄山门的荆泽君真的能治好自己,所以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是嘛。”李覆几不可察的微叹了一口气。
李晏知道,这几年李覆也为她拜访了不少名医真人,却都没有什么用,他大概比自己更加难过,更加失望。
“不聊这个了七皇兄,对了太液池的荷花开了吗?”
“九儿想看荷花吗?”
“虽然看不到,不过荷花香气很好闻的。”李晏耸耸小巧的鼻子,逗得李覆阴霾尽去。
“哈哈,这两日还只有几个花骨朵,等过几日都开满了,七哥哥带你过去赏花。”
“一言为定啊,要挑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一定挑个好日子。”李覆哄着她,陪着她东拉拉西扯扯,说了不少逗趣的话。然后又打开新带来的话本,给她读了两段。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见李晏倦了,他也准备走了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九儿,皇兄先走了,今日和太傅约了下棋。”
“好,七皇兄慢走。”
李覆招来银朱,让她带李晏回到内殿,看她安顿妥当了,才迈出了李晏的贤灵宫。
只是这赏花之约终究是难以实现了。
明成三十一年六月十四日,宫中大禁。
白湛渊一人站在会宁殿内,这座宫殿是明成帝按他的要求准备的。处于整座皇宫的正西方,六十年内没有人居住过。这几日宫女太监将这座宫室打扫的一尘不染,里的缝隙都清理干净了。
明成帝下了旨,任何人不得靠近会宁殿,违者斩立决。并且按着白湛渊的要求,今晚他本人也去了东边的宫室就寝。
白湛渊给明成帝的说法是,绵存公主是早产,先天便有不足。后来身中剧毒,整个经脉都阻塞不通,内腑也十分脆弱,用普通的法子医治只会损伤经脉雪上加霜。最好的方法是在阴月的月圆之夜用极阴的灵气修葺受损的经脉,但是她本人是凡人,没有办法做到引气入体。因此需要外界有人用阵替她做到引气入体,然后替她洗精伐髓。阵法必不可被打扰,否则不仅前功尽弃,身为凡人的绵存公主还很有可能被反噬到直接一命呜呼。
另外,属于人间真龙阳气代表的皇帝,自然也是离得越远越好。
明成帝便按白湛渊嘱咐的严格布置下去了。
此时的会宁殿寂静的只剩虫鸣。白日里被日头打焉了的知了,入了夜就加倍聒噪起来。
李晏躺在会宁殿内殿的大榻上,看起来像是睡得十分安稳,她身着洁白的单衣,长发未绾,素净得有些过了头。
宫室里缭绕着淡淡的香味,若有似无。
白湛渊站在内殿门外,仰头注视着明月。今晚月色极亮,显得万千星辰黯淡无光。
他是生的极俊美的,峨冠博带,明眸皓齿。特别是一双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