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钟离央穿戴整齐,进了趟宫。
下了朝,谷沛还在宫外候着,马儿温顺地俯首面朝黄土,钟离央对谷沛道:“我去北营。”
谷沛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并未,只是今日百鬼节,我回北疆看看,你留下好好照顾谷夫人和秦年便是。”百鬼节是北疆的民俗节日,为了纪念消灭百鬼的女子而彻夜不眠,同欢起舞。
京城离北边驻扎军营其实不远,若是赶得快,最早能在深夜后到达北疆。钟离央吩咐完谷沛几日的行程安排,便匆匆上马离去。
赶往北疆的路上,埋伏偷袭却不少,这也在钟离央的意料之内。就算他很早就知道庙堂纷扰人情世故,可身居高位,却如何能轻易两袖清风呢。
钟离央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行速,他不想这些人误了他的时辰。
到北疆终是晚了几些时辰,远处升起篝火,传来久违的欢呼声。
守哨的士兵高呼两声:“将军回来了!”木栅大门打开,钟离央策马。
马蹄渐渐变缓,他停在千万士兵面前,看着他们欢呼、舞蹈,吃着牛羊肉喝着马奶酒,不觉微笑起来,他下了马,站在篝火一旁。
士兵们喝得畅快,舞得尽兴,竟没一个听到守哨士兵喊的那句。他的士兵们足足怔了几怔,才高呼一声将军。随之,齐舞高歌。
钟离央的副将,名魏兮,递了一壶酒给钟离央,在旁打趣道:“将军怎么不去舞一舞?”
钟离央斜了他一眼。
伴着歌舞,钟离央和着曲吹起了笛,笛声激昂,无悲无怨,无喜无欢。一直到了深夜,只有隐隐篝火,帐内士兵们却格外兴奋,一边谈论着不久后的战事和遥遥无期的归乡日,一边苦中作乐,再多寻一些酒肉来。
钟离央清楚,这些士兵离乡数年,不见亲人,而沙场征战,死生性命悬于刀刃,就算哪天战死了,尸骨也就这么被黄沙掩埋,孰人与记?
回了帐,钟离央细问魏兮这几日的情况后,便策马而归。钟离央仰首,月明星耀云清,风飒沓马长嘶,这也便是在南方看不到的景色。
钟离央回到府上,便是第三日正午了。谷沛正在忙活琐事,便见自家主人回来。“王爷,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他诧异道,王爷竟没有呆在军中几日,这么快就回来了。
钟离央回房便歇着了。若是在北疆,连着几夜未眠也无事,可现在身子却正在调息阶段,竟如此疲乏。
晌午过后,钟离央正欲出城探望旱民,谷沛见此便问:“王爷这是要去何处?”
“不闻蒲尘轩这几日办事办得如何了,我去看看。”
“王爷大可不必担心,林姑娘每日都暗中勘察此事。况且王爷您还未休息够,不应出城。若是王爷不放心,我便代王爷您去。”钟离央与谷沛虽是主仆两人,但谷沛却不太习惯称‘您’,并非他不懂得礼仪,大概因为钟离央正值风华年少,故而谷沛屡屡改口失败。
钟离央踟蹰片刻,准许了。
谷夫人今日气色好多了,她和秦年在庭院中。见钟离央来,谷夫人道:“央儿,你昨夜去了北疆?”
“嗯。谷夫人身子可有恢复?”
谷夫人笑道:“没事的,本来就无大碍。”
良久无言。
谷夫人被冷风吹得有些乏了,便回房去了。秦年起身欲走,谷夫人忙说道:“不用送了,你与央儿二人好好谈一番罢。”秦年一愣,谷夫人不可能不知她的性子淡,向来不爱与外人交谈。
但她还是应了下来。因为谷夫人这样说必有她的缘由。
钟离央似乎也不急,待谷夫人走远后才缓缓开口道:“书看得如何了?”
这无由是废话,一本多为曲谱的书不弹奏出来怎知其意。而里面的史载也是一知半解,剑法却普通而无用。这明摆是明知故问。
秦年不答而望着他。钟离央便继而说道:“你可记得其中剑法招式?”
秦年一怔,而后点头。
钟离央走到亭中,桌上还摆着昨日未收的古琴。他指勾琴弦,道:“我把昨日的曲子再奏一次,你用剑法舞一次。”
秦年站在亭外,道:“钟离公子,你如此帮我是为何?”
钟离央怔道:“秦姑娘,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
“你的佩剑从何而得。”钟离央只手抚琴,却凝眉望着她。
琴声起,风声欲止。
钟离央正专注抚琴,秦年身后佩剑出鞘,凌空而立于她面前。钟离央却是一言未语,不愿坏此景。
末了,秦年还是握住剑柄,飞向湖面。
一袭红衣舞于水面,泛起涟漪,琴色悠然胜过景。
钟离央微微转头,望向红衣女子。
曲毕舞也尽,秦年这才明白这看似简单的剑法舞起来的真谛。秦年执剑踏着湖面而向钟离央飞去,他却拂袖起身离开。
秦年停在水面上,亦未追亦未阻,只是看着他走远后,自己再慢慢踱回房。
她回到房内,却想不明白一件事。为何谷夫人要她与钟离央谈一番,钟离央却抚琴一曲,何谈之有?再者钟离央问自己的佩剑从何而得,自己没有作回复他却离开了,这又作何解释。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些,不明白。
谷沛回到府上,已是金乌,身后还跟着林紫玄,两人脸色皆不乐。
堂中不见钟离央,只有谷夫人闲坐在椅上。
“娘亲。”“谷夫人。”
谷夫人点头迎笑。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