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刚才被钻过而隆起的地面。
语调低抑,如同蛰伏待起的凶兽。
“谁?”
沉寂了一瞬。
“砰!”声音从地下传来,带起表面的土块向四周炸开。
“轰隆隆——”
“轰隆隆——”
土块被炸起的声音此起彼伏。
“切。”他哼哼了声,站在原地没有动。
“愣着干什么!逃啊!”我以手抵头挡着飞来的土块,一边喊着一边向远离隆起的那边跑去。
“轰隆隆——”
“轰隆隆——”
“咳!”尘土飞扬。
耳边没有脚步声,跑出很远后,奔跑的速度逐渐放缓,一回头,他还站在原地。
尘林土雨,我穿梭于其中,堪堪避开一个不知从哪儿炸来的土块,土块砸在地上,“砰”的一声裂成了几块儿,扬起大雾般的灰尘。
终于又来到他身边。
“吁——”我舒了口气,随后一把翻过他的肩膀。
“愣着干什么?不要命了你!”
他目光涣散了一瞬,似是惊疑,随即渐渐聚焦,最终聚在我的脸上。
语调轻松,“这可犯不上谈命。”
随后反手一扣,握住了我的手腕,向旁边猛地一拉。
我去!!!!
踉跄了几步后,我终于借着他的手稳住了身子,正想呲牙咧嘴地吼几句,突然意识到耳边的轰隆声已经消失了。
再一看,他正挑着眉,右手拎着个毛团。
阳光洒下来,金灿灿的。
我才如梦初醒般想起——人家能跟我这种弱鸡一样么……
摇了几下脑袋,我凑近了去看,毛团两个肥白的大爪子“啪”的一声按在了脸上。
嘶——这一下拍的真疼。
“这是个,什么东西?”我皱眉。
郁子风又在空中晃荡了几下,将那毛团的两爪生生给晃掉了。
为什么连眼睛也没有?
是我眼拙没看到么???
“害虫。”他说道。
“是么?”
我又伸出手,戳戳它的脑门,“那它的眼睛……”
“瞎的。”
我瞪大了眼,“怎么,怎么是瞎的???”
“你没听过一句话么?”他右手再次晃了晃,那毛团一脸生无可恋般放弃了挣扎,像是个假的床头挂饰,“鼹鼠精多作怪。”
鼹鼠精像是被这话刺激了神经,两只前爪不住地扑腾着,后脚也扑腾,可幅度小,脚也小,不大明显。
谁的床头挂饰会这么丑……
郁子风说完也不看我,随手一丢将那毛团给丢了出去。
“喂!喂喂喂!!!”我赶忙扒着他的手,“要跑了!要跑了!”
“他敢么?”
一句话噎的我说不出来。
那被丢出去的毛团果然没跑,翻滚了几圈后趴在原地,倏地抖了抖身,土块儿掉在地上发出窸窣的响声。
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孩儿。
小孩周围有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投下的影子恰好如纱般笼在了他身上。
奇怪,这之前有大树么?我怎么不记得?
这也能看漏???
“咚!”
那小孩本想胳膊肘撑地站起来,奈何不知是平衡不好还是着力不稳,又一下子摔了回去。
“没,没事吧。”我摸了摸鼻子。
老实说,之前还能心安理得,而现在,我们俩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儿,感觉有点——
丢人。
你觉得呢?
我瞥向他。
郁子风眯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两手抱臂。
我叹口气,走了过去。
那趴在地上的小孩儿耳朵动了动,曲着四肢如海龟振臂般向后移动,还扬起一张沾满了灰的脸。
“坏人。”
说的可真是委屈,简直我见犹怜……
合着你刚才跟扔炮仗一样扔我俩以为是做游戏呢???
嗯???
那小孩脸已经皱成一团,像是未泡开的可可粉。
——你看,他要哭了。我转身,回视郁子风。
——那又怎样?他挑眉。
——那是你不知道小孩的哭声有多难以想象,简直就是老奶奶的裹脚布,小和尚私藏的情书,和酒仙头上的鸟粪帽子。
——最后那是什么东西?
——你别管了,反正很恐怖就是。
我觉得他还是没理解,正想再进行一番深入的解读,耳边突然传来了哭声——
“哇!!!!!”
“哇!!!!!”
石破天惊。
我以前只听说小孩哭声会持久,还真是没想过在如此荒僻而空阔的地方仍震耳欲聋的。
你不是鼹鼠精么???
说,是不是平时没好好打洞光顾着练大嗓门了?!
“哇!!!”
“别哭了。”
力拨千钧。
哭声简直戛然而止。
那小孩紧抿着嘴,脸颊上还挂着两行金豆子,长睫毛湿嗒嗒地粘在一起,坐在地上也不起来。
“坏人。”
“……”
郁子风此刻终于走上了前。
那孩子顾不得啜泣,瑟缩着往后退了退。
“你……”干什么……
想打架啊……
他边走边问,“叫什么?”
“小叔……”
郁子风勾了嘴角,嗤笑声,语气冰冷,“我再问一次,叫什么?”
“小鼠……”
说话的功夫,他和那小孩已经被拉的只剩两个人的距离了。
我在想要是真打起来是上前拉架还是躲远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