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动将他这话补充完整——就让她去送死。
那仙官看起来想要说什么,在我期待的目光下一噎,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甚至能想见,等十年八年后,当那群族人们再坐在树上磕了瓜子吧唧着嘴,回忆这几百年的奇闻异事,他们会被冠以某天籁之音的头衔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年族里那乌鸦嗓样的傻x,自不量力要去采仙桃吃!”
郁大少的脾气真真不好琢磨。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到了桃园。
桃园可能是不知何时起被魔化了。在我顺利地捧着怀里的五个仙桃时如是想到。
正待出去时,目光一瞟,我又停下了脚步——
一个鸟窝。
如果给它加以形容,那就是一个巨型的,像被山劈下的碎屑垒成的,遭遇过洪水海啸的,鸟窝。
枝丫四溢,光线昏暗。
我抱着怀里的五个仙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随即突然生出一种巨大的,如雨后春笋般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希冀——
我想唱歌。
在这种偏僻无人,潜藏着巨大的危险又蕴含着无限隐秘的地方。
我特么竟然想唱歌。
嘴缓缓张开,空气里也隐隐传来了振动……
一曲下来,通体舒畅。
果然如他们所言,乌鸦叫般的剌耳朵。
那也不算冤了。
我深吸了口气,抱紧了怀里的五个仙桃,正想往回走,出其不意的,望进一双眼睛。
四目相对。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那人一袭大红的衣摆,颜色像极了我怀里鲜红欲滴的大桃子。
“桃,桃树精?”
他并未说话,眨眼功夫便来到了我身前,一只手架上了我的脖子。
架得挺松,我小心后退了一步。
“别动。”
那人肯定是在这话里加了什么定术,我一时头皮发麻,怎么迈腿也忘了,怀里的五个大桃子一个接一个的掉下去,最远的那个,咕噜咕噜一直滚到了桃树边上。
“被烧坏了?”那人又说。
没,我身体可好了,从小到大没怎么发烧,他们都说,从里到外都是个怪胎。
可我没来得及说。
他触在我脖子上的手指冰冰凉凉的,这股凉意隔着皮肤一直向里渗了过去,冷不丁一激,吓得我说不出话来。
完了,他不会是嫌我太吵,想直接让我变哑巴吧?
我一噎,想到之前受的白眼,心里突然觉得不值。
脖子上的那只手一顿,垂了下来。
“哭什么?”
我用袖子仓促地抹了把眼泪,弯腰去捡之前滚落的桃子。
一颗,一颗。
还剩下最后一颗时,那桃树边的桃子“噌”的一下飞了起来,好巧不巧落在那男子手上。
“怎么又哭了?”
他语气里隐隐带着笑意。
可我不想笑,我只想哭。
去祭奠自己还未开始便已然凋零的灵魂歌者的幻梦。
见我不答,他又摘过一颗桃子。
桃子被抛在半空中,随着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身,落进了他手里。
“吃过吗?”他问。
我摇头,“没……”
话音一顿。
这还是我的声音吗?
要是给星唯听了得吓一跳吧,怎么去形容呢,像是晨露滴在银匙里,打了个圈儿又停住了,叮铃,叮铃——
我正想着,只见那颗桃子又被抛向半空,随着一条舒缓的抛物线飞了过来。
“接着。”
接你妹啊!
我抱着手里的四个大桃子艰难地踉跄了两步,眼看着那飞来的大桃子就要尘归尘,土归土了。
谁知它在空中浮了几秒,又缓缓停在我眼前。
“尝尝。”那男子冲我扬了扬下巴。
“不行,这桃子可宝贝的很,要是被郁大少知道了,我……”
那人突然一笑,令我不由得想起三月吹过江南碧水的和风。
“你偷偷地吃,我不告诉他。”
欸?欸欸欸???
那是我平生吃过的最美味的桃子,一口咬下去桃汁四溢,真要形容起来,大概就是——比完整地唱了首歌还要令人舒心。
桃树精心情颇好地多送了我几个桃子,小尾巴似的缀在身后飘了一路。
是以当我将桃子摆在天宫那张白的不染凡尘的大桌上时,仙官惊得两眼溜圆,说不出话来,星唯也张大了嘴,等她听到我开口说话时,嘴巴张得更大了。
只有那藏青色衣袍的男子,稳如泰山地坐在椅子上,眉毛都没抬一下。
宴会可能是要开始了,有好些个我见也没见过的仙官摆着阔绰的架子踩着时间赶来,我拉了星唯的胳膊,两人一起退了出去。
“喏。”身后的一个仙桃被拖到了前面,“这个给你吃。”
星唯皱了眉,“你哪来的?”
“桃树精给的啊。”
“桃树精?”
我点点头,脑海里浮现出那身大红的衣裳。
“就是桃树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