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响起,校园各处传来一片片整齐的声浪,喊的都是“谢谢老师,老师再见”之类的话。
学生们成群结队地拿着饭盒往食堂走,遇到老师时,都会纷纷退让,挤出笑容鞠躬问好,待老师离开后方才继续走动。
亢龙书院的午饭时间只有四十分钟,但没有人会急着冲进饭堂。一来被教官发现了会以不懂规矩为由戒尺伺候,二来食堂的饭菜从来都不曾让人有过食欲。
一菜一汤。往往都是些西红柿炒鸡蛋之类的菜,里面还都是些破碎的蛋壳,前些天的午饭甚至就只是单纯的红辣椒炒青椒。
据闻,还有人曾在紫菜汤里盛出烂抹布。
吃着令人难以下咽的、猪狗不如的饭菜,还要对来来往往的老师教官挤出虚伪的笑容。饭堂里的景象永远都是诡异得吓人。
破零班甚至不能享受这种待遇。
他们不上文化课,天天在操场做体训,就连午饭时间也比别人晚上半个小时,往往是等到教官喊完解散、来到饭堂时,剩下的饭菜已经寥寥无几。
其他学生都已经陆陆续续吃完了饭,回到各自的教室里午休。而破零班的五十多名学生们才涌进饭堂,在最后一个窗口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被称为哑巴的小孩沉默地排在队伍的最后头。轮到他时,派发食物的食堂阿姨扫了他一眼,也不再问他想吃什么,径自拔起盛饭的大盘子,扒拉了几下,往他的碗里装了小半碗锅巴,又抄起身旁鸡蛋炒番茄的盘子如法炮制,将饭盒推回他的面前。
饭堂用的食物保温方法很简单,盛放食物的台子下注满热水,不断加热,然后上面放上一个个盛放食物饭菜的大铁盘子,通过热传导的方式进行保温。
当那个女人拔起盘子的时候,他甚至能看到盘子底下成堆的蛆虫尸体。显然这里的热水已经很久没有更换了。
哑巴面无表情地冲她点了点头,说声“谢谢”,这是亢龙书院的规矩。
随后,他照例走到了食堂右上角靠窗的位置独自就坐。
这里离后厨的门很近,有浓郁的油烟味。学生们往往不坐这里——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位置成了哑巴专属的座位。
他就坐在那里,孤零零的,与同班的其他学生隔出很远的距离,自顾自地用筷子挑出饭盒里的鸡蛋壳。
约莫过了几分钟,有人朝这边走过来。
哑巴抬头,看见来人正是在前些天在操场上帮了他一忙的方常。他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困惑。
方常看向他的眼神很奇怪,先是左右望了望,确认教官还在对面角落的教师专用区悠闲地玩着手机,这才低声对他说道:
“李维寅,你要走吗?”
哑巴李维寅先是愣了半秒,旋即视线下移,瞟向方常的手,发现他的手上非常隐秘地攥着一枚打火机,腋下夹着刚刚脱下的校服外套。
李维寅又扭头,看了一眼后厨的门口,和教师专用区旁边那扇紧锁着的窗户。
饭堂在二楼,位于学校最西端,那扇窗户不远处就是三米高的围墙,要比二楼矮一些,两者距离不到两米。
如果从窗外跳出去,确实是有很大的概率直接跳出亢龙书院的围墙之外的。
他转过头来,对方常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径自抱起饭盒,往饭堂另一个没人的角落走去。
方常愣了愣,哪里想到李维寅竟然会如此果决地拒绝了他的邀请——他本来以为要劝说李维寅保密并离开原来的位置还得费上一些口舌,哪里想到一切进展得如此顺利。
然而,哑巴刚走了两步,便又顿住步子,转过身,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留下了一句:
“你们出不去的。”
方常心下一凛,夹杂着惊诧与困惑。他并不知道李维寅是怎么知道他的逃跑计划的,但是这个计划他已经和樊磊,和其他有这个意向的同学暗中密谋了几天,就连工具也偷偷准备得一应既全,哪里是凭那个哑巴一句话就能断定成功失败的?
想通了这层,他心底又平添出几分恼怒,樊磊抱着饭盒假装不经意地来到他身旁,小声问:
“成功了?”
方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樊磊看得迷糊,方常又叹了口气。
“总而言之,一切按计划行事。”
樊磊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他们已经就饭堂的格局暗中考察了很多天,后厨旁边的这个位置正是在教师专用区的对角,只要蹲下身来,从视野上是看不见的。
他们的计划是要在这个地方点火,吸引教官的注意力,然后趁着众人灭火的当口,把教师专用区的窗户撬开爬出去。
计划是樊磊提出的,他很早便留意到了哑巴常常独自坐在那个因为油烟味太重而无人问津的位置。而哑巴作为局外人,也是这个计划中的一个变数,几人讨论过后,决定让方常去进行交涉和纵火。
这个计划他们已经推演了数次,应该不会存在太大的破绽,唯一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相对其他学生,破零班吃午饭的时间只有20分钟左右,过了一点十五分,饭堂的工作人员就会下班,依次从后厨门口走出来,如果他们不能在那之前把火点燃的话,就会前功尽弃。
捋了一遍思路之后,方常再次确认了没有人注意到这头的景象,便争分夺秒地开始行动。
他将校服铺到地上,将那只从看台上顺来的打火机气阀开到最大,捏起一角直接烧穿了一个洞,他手上动作丝毫不停,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