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今日真是赶巧了,这不是碧纹姑娘吗?”
碧纹刚从锦绣坊出来,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便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有人掀开车窗的布帘,向她打招呼。
碧纹定睛一看,是秦蓉蓉,便当街低头福了一福:“秦小姐。”
秦蓉蓉只露半张脸,娇美的面容上泛着温柔的笑容,睇了一眼锦绣坊的匾额,又瞧着身着浅绿春衫的碧纹:“可是来买绣线的?这会要去哪儿,我载你一程吧。”
碧纹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马车,马车上挂着卫家的标记:“谢谢秦小姐,奴婢坐了马车来的。”
锦绣坊是一家经营绣品的行庄,里面的绣品、绣线和花样子,都是广陵数一数二的。碧纹得了差使外出,恰好要买几色绣线,便来了锦绣坊。
秦蓉蓉倒也没有坚持,依旧笑容可掬,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碧纹,眸中阴冷的光芒一闪而逝:“碧纹,有一段日子没见你了,你倒是越来越标致了。”
这样的夸奖,若是搁在往日,碧纹也许会心中暗喜,可最近,实在没有心情,再漂亮又怎样?还不是入不了少庄主的眼。
仅是牵了牵嘴角,勉强笑道:“秦小姐才是天生丽质呢。”
她神色淡淡,整个人一点生气也没有,仿佛哀大莫过于心死,又仿若心如槁灰。秦蓉蓉居高临下,将她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
眼珠飞快地一转,故做十分讶然地道:“唉,你笑的像在哭,看着让人怪心酸的,怎么?可是碰到什么为难的事?”
碧纹闻言,本来就灰暗的脸色愈加黯淡,眼眶一红,半晌才哽咽道:“奴婢没事,不打扰秦小姐了。”说着就要告退。
“哎,你且等等。”
秦蓉蓉一边打发丫鬟去劝阻碧纹,一边说:“虽说我们身份不一样,但好歹也认识几个年头了,每次去卫家庄少不得麻烦你们几个,倘若你碰到什么难事,于情于理我都会帮你的。”
又让那丫鬟拉碧纹上车,语气显得万分真诚:“你这副样子,分明是有事,且事情还不小,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出来我听听,也许能帮你解决。”
秦蓉蓉善解人意,碧纹却只想伤心大哭,人来人往的大街,实在不是个哭泣的好地方,再加上秦蓉蓉的丫鬟好像是个练家子,她也挣不脱,于是半推半就的上了马车。
马车不但外面普通,里面更普通,就连车帘都是灰色的麻布做成的,仿佛是临时雇来的。
若是往常,碧纹定会觉得怪异,庄家和秦家银钱颇丰,秦蓉蓉在吃穿用度方面堪比官家小姐,出入都是坐庄家标记的豪华马车,哪会将就这样简陋的马车?
然而现在她只顾着难过,坐下之后就开始默默的抽泣,泪水模糊了视线,连马车何时启动,去往何方都不知道……
偷偷觑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秦蓉蓉娇媚的眼里露出几分怨毒和恨意,还有几分鄙夷——一个稍有点姿色的丫鬟,也配肖想卫离?真是不自量力!
嘴里却打趣道:“哎,这人生的美,哭起来也好看,难怪诗人都说’梨花带雨一枝春‘啦。”
“……秦小姐,您别笑话奴婢了,我们这样的人,不过是个供人使唤的丫头罢了,生得再好看也没用,还不是一样要服侍人。”碧纹抽抽咽咽,语气哀怨。
“怎么会没用!”
秦蓉蓉不以为然:“就算是服侍人,那也看服侍谁啊!像我几个哥哥身边的丫鬟,凡是长的漂亮的,都被我哥哥收房了,生了孩子后便抬了姨娘,过得威风八面,哪还用得着服侍人啊!”
碧纹的哭声一顿,微微怔住了,秦蓉蓉话中有话,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你们卫家庄,旁的不说,有三位少主子呢,随便被哪位主子收房,那身份和如今都不可同日而语。”秦蓉蓉说的头头是道。
“秦小姐,求您别说了……呜呜……”
被点到死穴,碧纹痛哭失声,同样是当丫鬟的人,为何人家的丫鬟都那么幸运,说被主子收房就收房!怎么落到她的头上,就变成空欢喜一场?
那天,红蕖非要去求夫人,她也抱着一丝希望,一起去了。谁知夫人也无能为力,只说一定会好好补偿她们,当场赏赐了许多银钱和首饰给她俩,并承诺会给她们配一门好亲事。
碧纹见目的没达到,心里的不满可想而知了——小姐不肯帮自己,夫人同样出尔反尔,那自己这些年在夫人身上下的功夫,也白下了。
而且,夫人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更让她绝望。原本她还幻想着,这一次少庄主拒绝了,说不定下一次想通了呢,那不是表示她还有机会吗?
因此,她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下一次。可夫人竟说,往后不会再干涉少庄主的私事了,简而言之,以后她不会给少庄主添通房了。
碧纹的心掉到谷底,彻底的绝望了。
实际上,风三娘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
原本,她给卫离安排通房,仅是因为高门大族的贵家子弟到了一定的年龄,若没有几个通房,又不通晓人事,或多或少会被人笑话,所以才操这份心。
但她未料到,儿子和若雪之间竟然是这种情况!
古人云:站着说话不腰疼!也就是说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都可以说风凉话,然一旦落到自己头上,那事情的性质便不同了。
这句话用到风三娘这里,是再正确不过了。
她当着卫离的面,开玩笑的说想招个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