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小羽…小羽,快醒醒,快醒醒…别在这睡了,会着凉的…”隐约听到有声音叫他,江羽幽幽睁开了双眼,目光迷离,瞳孔微散,神情恍惚,竟似不知身在何处。显然他的意识还有些模糊,没完全清醒过来。
“怎么会在这睡着了,地上多凉啊,唉,这要是受了寒,晚上怕又得发烧。”语气中充满了担忧,边说着,边摸了摸江羽额头,感觉到并没有发热,妇人似乎稍稍松了口气,又说道:“快起来了,小羽,天都黑了,咋在这上边睡了一下午呢,幸亏没事,赶紧起来吃饭,吃完饭去床上睡去。”
江羽迷瞪了一会,终于回过神来,“妈妈…,天都黑了吗?我睡了这么久吗?”声音微有些嘶哑,发现自己被母亲抱在怀里,他赶紧挣脱出来,想要站起来时,却晃了一下,忙又伸手扶住香案。由于江羽躺在地上,所以刚才母亲是跪在地上去托起他上半身的,她在一旁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想去扶江羽却又不敢去扶,那样子让人心疼。
“可不是,你看看外面。”母亲伸手指指窗外,外面果然已是黑漆漆一片夜色,紧接着又问:“你的嗓子怎么哑了,没事吧,要不要量量体温?”母亲虽不敢去扶他,却细心的发现了他身体的每一处变化。
“我没事,可能是渴了吧。那下去吃饭吧,真没事,不用量体温。”说完,江羽已经站起身来,刚才是躺得久了,猛的站起有点脑供血不足。他看了一眼香案,三柱香已经燃尽,没留下一点痕迹,不过苹果竟被老鼠给啃了几口,只剩下大半个,他皱皱眉头,抓起那一半苹果,往楼梯口走去。
母亲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来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却也不敢靠的太近。她还记得江羽小时候是特别粘她的,总喜欢往她怀里钻,上三年级了还和她一起睡觉。那时候她总觉得儿子怎么就长不大,总以为两人之间的关系会一辈子那样亲近。可谁知道孩子的变化有多快?上五年级后,江羽与父母间的对话开始减少,并且越来越少。到了初中后,这种情况已经变得十分严重,在家里的时候,江羽常常一整天都跟父母说不了几句话。
有一次,江羽不理母亲问的话,母亲说了他几句,他便急了,攥紧着拳头猛打自己的脑袋,母亲生怕他把自己打坏了,赶紧说不问了不问了,吓得在一旁哭。从那以后,母亲便一直有些怕他,无论他做什么事都尽量由着他,不敢过分干涉,唯恐把他惹怒了,又要打自己的头。最后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连刚才上来叫他都犹豫了很久,就是怕打扰了他,他会发脾气。母亲怕他是因为溺爱他,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卑微的爱?可怜天下父母心。
江羽在前面走着,他并没有注意到母亲在他面前的小心翼翼,事实上,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他不喜欢有人烦他,尤其是家人,不管是父母还是姐姐,他都尽量躲着他们。他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任何一点秘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一旦有人发现了某件他想藏起来的事,他就会恼羞成怒,生气地把所有证据销毁,否则他心里总会觉得别人会拿那件事来嘲笑自己,有时候他甚至将别人的夸奖也当做是恶意的嘲讽。从某个角度讲,江羽其实明白根本不会有人嘲笑他,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这也许是病,他想。
江羽下了楼,站在院子里望着夜空,母亲则进了厨房。他心里觉得很奇怪,自己明明跪在地上祈祷,怎么会一下子睡了过去,还睡了这么久,难道是太累了?他记得自己好像还做了个梦,但梦里发生了什么,却记不起来了。他只隐隐记得梦里他做了件什么事,但具体的,却抓不住一点线索。想得烦了,便索性不再去想。
他走进厨房,随手将那半个苹果扔垃圾桶里,又拿过一块抹布,想把磕头时沾在前额上的灰尘给擦掉,胡乱擦了几下,发现抹布没什么变化,他走出去,到镜子前一照,才发现原来母亲已经给他擦干净了。母亲总是这么细心的照顾自己,这让他心里很内疚,他觉得自己不配有这么好的母亲,但他改变不了自己,也改变不了母亲。而厨房里,母亲看着他奇怪的举动,心中难过,这孩子越来越神神道道的了,这又是他从哪里学的什么避邪的法子吧。她没问,江羽做奇怪的举动其实是不奇怪的。
匆匆吃过晚饭,说一句吃好了,江羽便照例在客厅继续呆上五分钟,只是一言不发的站着或坐着,之后再说一句我回房间了,母亲就问他身体没事吧,他说声没事,便回了自己房间。
吃完饭继续呆五分钟,这是他在家时养成的一个习惯,并不是他想在这里呆着,相反他一秒钟也不想多呆,这让他感到局促,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时常不在家,父母应该挺想自己的,他应该尽量多陪他们一会,其实他很爱父母,但性格上的事,他也是身不由己,痛在其中,无可奈何。再就是一吃完就走会让他觉得更尴尬,所以吃完饭后他通常会呆上五分钟左右。五分钟,是一个微妙的时间段,他觉得刚刚好。
回到屋里,打开灯,关好门,坐在床上。他又开始想今天下午的事,竟然在楼上晕了那么久,实在是不可思议。紧接着他又开始想开学,以及马上要面临的高考。
这个问题让他心里一下子变得沉痛无比,就像有把铁刷子,一遍一遍地刷在自己心房上。我这一辈子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