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的晚风嘶哑地低吟,草叶和流水间夹杂着夏末的虫鸣,斜阳炙烤着近处的云朵,水汽爆破在血红的天边,噼噼啪啪。
万物的声音相合一处,像唱诗班悠远隽永的圣歌,像上古大巫的奇诡迷人的唱咒,像宇宙诞生之日氢氦爆炸的轰鸣。
一切的一切,掩盖了晁千琳唇齿相叠而出的三个字,然后,世界又在一瞬间,被静了音。
“……什么?”
晁千神在十几秒的失明、失聪、失语、失智之后,极轻地反问。
“我说,晁千神……”
晁千琳垂下眼,睫毛颤抖了七次,才再次用那双晁千神永远看不透的眼睛和他对视:
“我爱你。”
沉默。
沉默中徘徊着风声,虫声,水汽蒸腾声,唱诗班的歌声,大巫的咒语声,宇宙大爆炸的轰鸣声。
晁千琳背对着夕阳和河岸,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从这重塑世界的秘密中找回自己。
而晁千神只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那个被神雕琢成完璧的女人渐渐褪色,最后只剩个的轮廓。
“你……怎么哭了?”
晁千琳的声音和他眼中的影像一同颤抖起来。
晁千神还陷在难以控制的呆滞中,听到她的话,抬手抹过眼角,手上竟满是泪水。
晁千琳突然有些慌乱:“对不起,我只是突然……”
“不,不是的千琳……”
晁千神赶紧打断她的话,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自己狂乱到几乎停止的心跳。
他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地滑落,嘴角却扬起了堪称完美的弧度:
“……你爱我,我好开心……”
他伸出手,把晁千琳拥在怀里,突然哭出声来,哭得撕心裂肺,像垂涎着橱窗中的玩具,却讨要不到的小孩。
【去死吧晁千神,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这是他希求的一切,什么过去,什么未来,什么权利、地位、金钱、名誉,什么他人的称赞、社会的肯定、自我的认同,他宁愿统统不要,只要她对他说这一句。
为她发过的愿,为她努过的力,为她担过的惊,为她舍过的命,为她跳过的心,在这三个字面前统统归于虚无。
从他有记忆那天起,他就在等待着这个结局,能以这三个字作为终结,便是他人生最大的愿景。
他已经什么都拥有了,他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
“我也爱你,千琳……我爱你,没人比我更爱你……这世上的一切之中,我最爱你……”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等这么久,辛苦你了……”
晁千琳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脊背,想要平息他压抑太久不得释放的恸哭。
“等到就好……等到就好……”
晁千神的声音模糊得连自己都分辨不清,他拥着晁千琳的手用力到发抖。
他真的想舍弃自己的性命,用时间的永恒来抓住这个真正“完美”的结果,把它永久的封存于宇宙的节点,让它作为一个既定事实和宇宙的存在同时存在,直到世界的毁灭,时间的尽头。
可是,在某个瞬间,他怀中的温度骤然下降,“晁千琳”清冷地问道:
“你知道,这不是真的,对吗?”
晁千神歇斯底里的嚎哭越发放肆,手臂更加用力,想让她的温度变回到刚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这样就能否定事实,扭转一切,把前一秒的温存重现。
可是,结果不会更改,对方没有回应,像宇宙的规律一样无法忤逆。
“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他的话被哭声撕成残片,一如他此刻的心,片片飘落,何其无力。
“因为晁昭爱你们,他希望你们可以幸福,我能做到的,却只有让你幸福过。”
晁千神遏制住自己将要脱口而出的恳求,在他无法控制的事态中保留最后的一分尊严:“你非要……在我最幸福的时候……打破它吗……”
“再多一分钟,你就再也不想离开了,不是吗?”
“你太恶毒了……难怪……千琳会恨你……”
“你要知道,不幸只会累积,今后无论作何收场,我都无能为力,这小小的幻境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了。”
明知道怀里的已经不是他心中的晁千琳,晁千神依旧不愿意放手,他还是用尽全力搂抱着她,终于说出了那个“求”字:“求你,别用她的声音,说这种话……”
“面对真相吧,我想你准备好了。”
“不,我没有。”
“你必须准备好了,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凭什么,是我们?”
“天命。”
钟爻还是推开了晁千神,看着那个刚强狠辣到与魔无异的男人跌坐在地上,无神地望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只那么坐着发愣。
“千神,你想保护她吗?”
晁千神完全没有反应。
“如果要保护她,最重要的是保护好你自己。”钟爻一声叹息,苦涩无比,“你们是神开的玩笑,这个玩笑意味着什么,没人能说清。
“你来找我,我知道不是你的本意。可是你既然来了,就是神在暗示我,把我知道的一切转达给你,让我退出这个世界。
“我会选择用幻境来联结我们的记忆,是因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