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套六合拳打完,林方脸不红气不喘,像棵苍劲的松树一样挺立在明亮的月光中。
如此传教得法的师父,如此用心良苦的父亲,如此威武潇洒的大伯,如此出神入化的拳法······让身为儿女、侄儿的徒弟们,怎么能不虔诚敬佩?怎么能不欢呼喝彩?怎么能不趁热打铁去模仿?
于是乎,观众席中除了李氏和郑婉君之外,其余人等都怀着崇高的敬意对师父喝彩叫好,然后像出了水帘洞的猴子一样翻滚蹦跳着去“趁热打铁”地模仿练习。
徒弟登台,师父理所当然要下场。林方坐下来心安理得地品尝着“没得挑的好姑娘”郑婉君倒的最后一盅酒。味道格外的好。汶泉老窖,好喝不上头,地道!
此时,林方觉得月光是空前、也将是绝后的明亮了;觉得自家院子里的气氛已是空前、必将源源不断地更热闹下去了。
今晚是幸福热闹的,是无比快乐的!夫妻同心,李氏当然也有同感。所以,郑婉君的母亲来催女儿回家时,李氏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了句意味深长、心意侧露的话:“大嫂子,婉君在这儿你还不放心啊?这儿不也是婉君的家嘛!”
当一大片薄薄的灰色云幕鬼鬼祟祟地轻遮慢掩住月亮娘娘的大脸盘子的时候,院子里暂时晦暗了下来,这无疑影响了大家的情绪,扫了大家的兴头。在妖云闭月的晦暗中,对打练习六合拳的徒弟们的笑闹声骤然冷却,似乎庆幸可以中场休息,还好像焦急无奈地等待“打铁的火候”。这时候大家都保持着静默,都抬头天上的云月纷争。
终归邪不压正! 妖云不常在,云开见月明,晦暗感觉是漫长,其实很短暂。当月亮娘娘挣出妖云的缠绕,重新泼洒清辉时,小“武痴”林天远已经坐靠在枣树下睡着了,打着均匀的小呼噜,鼻孔里吞吐着晶莹的小泡泡。
“哎?这孩子怎么睡了?锅里的汤还没喝呢!”李氏这才放开了郑婉君的手。看着小儿红扑扑的脸,李氏没有叫醒他,念叨着:“远儿回屋睡,娘抱你。哎呦!我这乖儿子可真瓷实,娘都抱不动喽!”
“娘我帮你!”勤快麻利有眼力劲儿的林霁遥帮母亲托抱着弟弟趔趔趄趄地往屋里走。
“大娘你们太宠他了!一脚踢醒,让他自己跑回去睡得了。”林青尘嚷嚷着,说:“我也不喝汤了,回去洗个澡睡觉。”临走时抓了一把琉璃花生往兜里掖,说:“我拿回去给青芝吃,她喜欢吃。”又对郑婉君说:“让天鸿送你吧,路上有鬼,小心点儿啊······噢······。”他张牙舞爪地做了一个鬼脸,屁颠颠地跑了。
林方当然不会反对儿子送这个“没得挑的好姑娘”回家,更何况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他以去灶房舀汤为由,躲开了。
农家小院里,皎洁月光下,微风习习中,只剩下了男孩女孩,气氛微有尴尬。四目相对,急忙躲闪。
女孩说:“我要走了,不用送。”
男孩说:“还是我送你吧!正好走走散散汗。”
“那······好吧!”女孩先迈步走在了前头。
真是莫明其妙!以前这种情况时都是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今晚竟然心无笑料、无话可说。默默无闻地走路,就感觉是路漫长了。
终于到了郑家大门外,郑婉君幽幽地叹了一息,说:“我到了,你回吧。”
“噢!好的。”林天鸿转身就走。
“哎?天鸿哥······”郑婉君欲言又止。
林天鸿回过身来问:“怎么了?婉君。”
郑婉君像是在慎重考虑似的,怔了片刻,说:“以后做什么事儿要掂量掂量,就像今天河边那事儿就应该量力而为,要是真有个什么,可如何是好?”
林天鸿当然感觉的到郑婉君话中暖暖的关怀,呵呵笑着点头,说:“知道了,家去吧!”他似乎突然找到了往日的轻松,双手揪着耳朵扮了个怪相,看到郑婉君笑了,才蹦跳着往回走。
郑母正好开门,郑婉君喊了一声“娘!”闪身进门了。郑母望着林天鸿离去的背影,脸上喜忧难分,叹气一声,关上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