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山坡上横排着圆形的铁桶,通黑的管身从上往内看去十分幽深,内里布置着有序的螺纹,一颗深沉的炮弹正在膛内蓄势待发。
随着武月绫一手挥下,引信燃烧时的迫切声响起,有条不紊的炮火嗡鸣而爆,火焰冲破空中低矮的云层,划出一道流利的弧度,带起摩擦的嘶鸣,它们落向的是另一处平地。
仆骨狼率先闻声朝后抬头而望,他深沉而布满担忧的眼帘中映出一道道快若闪电的弧度流光,在身边郝朝义转头仰视时,已经落了下来,地面轰隆隆的颤抖。
有过多次作战经验的仆骨狼知道,这是唐军的利器,撼地雷来了,这些能把整片地面烧得焦黑的东西,正在向着他们索命而来,只能提起缰绳,尽量回避,不要被击中。
可惜,护着他的阵型已经被炸乱,没有一个回鹘军士不畏惧天雷般的惩罚。而且切实的死亡在弥漫,追逐并且绝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
仆骨狼骑着战马,竭力和郝朝义一同朝着旁侧逃去,两人几乎并驾而驱,各自神色不仅难堪,而且慌忙不已。
一条流光落下,正中两人中间,一朵膨化的火焰炸裂,将两人吞噬。
仆骨狼听到耳边呼啸传来,没有犹豫,弃马而落,依旧连着战马一起炸飞出去,在地上摩擦出数丈远。
而郝朝义就没有他那么幸运了,火焰和冲击带着炮弹的碎片席卷了他全身,面部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连人带马一起掀飞,落在纷乱的马蹄下,淹没于其中。
仆骨狼尽量保持着清醒,但耳边的嗡鸣和轰隆声不止,许久之后,才堪堪醒来,只不过,漫天的厮杀声已经停止,只有一些哭天喊地的声音在弥漫着。
仆骨狼面庞沾满泥土的污垢,艰难地站起来看着左右,发现四周都是数不尽的焦坑,有的还冒着缕缕不会断绝的黑烟,在被温度烤得灼热并且扭曲的空气下,他看到了一匹猛虎旁跟着一道白袍影,揉了揉眼睛,他很清晰地看到,那正是与他战了一年多不分胜负的凉州守将,陆风!
大猛虎上坐着一名红袍女将,若是猜的没错,应该是护国公主无疑了,只不过她是何时来到这里的,亲自来到凉州,定然带来了援军,要不然也不会主动袭击,这般说来,他很快就确认了护国公主的意图。
带兵北上,恐怕是要收复玉门关,经此一战,回鹘铁骑已经元气大伤了,二十多万军士,折的折,降的降,逃的逃,早就没有了,加上刚才那一阵炮击,算是彻底溃败。
心有不服,仆骨狼双手舍起狼牙棒,双目喷火般望向白袍将领,“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陆子季听懂了回鹘语的意思,拱手望向殿下,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战意,便笑了起来,“殿下,可否准许子季与那回鹘小儿决斗!”
武月绫虽然听不太懂回鹘人的话,通过那名灰头土面的大汉神情来看,似乎是不打算降了,陆子季请命,她也没有反对,轻轻颔首,始终保持着统帅的姿态。
陆风得到肯定,勒马提枪来到这名大汉的三丈外,用唐话喝问,“来将何人?陆某不斩无名之辈!”
听到赤裸裸的挑衅,能听懂唐语的仆骨狼自然不爽,脱口而出用顺畅的唐语咒骂起来,“乳臭未干的小儿,吾乃仆骨部落的族长,回鹘大勇士仆骨狼是也!”
这话一报出来,陆子季微微挑眉,这是条大鱼啊,露出惊讶的表情回头看一眼神色未变却带着一抹微笑的公主,心中立刻明白了,同时也勾起一丝得意的微笑,跃下战马,握枪来到仆骨狼的面前,与之对等而视,“吾乃荆州陆子季!贼将若降,可免一死!”
“降你娘的,”仆骨狼啐骂一声,挥动着狼牙棒,迎风砸向前方丈许距离染红的白袍小将。
陆子季提枪头微挡挑离狼牙棒落下的位置时,后跃两步,避开重重砸下的狼牙棒,掌心一用力,将长枪往前送去,刺向回鹘将领的脑袋。
仆骨狼手中的狼牙棒锤歪在地面,深深入土,便奋力一拔,带着纷飞的泥土往前撞去,而他脑袋侧歪,险之又险的避开枪尖的刺杀。
陆子季手腕一抖,长枪横拍回鹘将领的脑袋,只可惜要避开撞来的狼牙棒,只能往后连退数步,双手重新握枪,扎开马步,摆正出招的姿势,与先前的随意孑然不同。
仆骨狼眼看着长枪横扫,却无法避开,只能堪堪再扭头,却依旧被抽退的枪芒划破粗犷的面皮,一道血口滑落数滴血液,让本来狼狈不堪的脸庞显得更加狼狈。
仆骨狼一咬牙,怒喝一声,提起手中狼牙棒,气走丹田冲经脉,手臂发出骨头换位的噼啪声响,提起狼牙棒横扫犹如搅动风雷,气势夺人冲。
陆子季见到对方已经运丹田气而发死力,心中也不急,沉稳住心,寂静下来,双手四十五度握枪,脚下步伐深稳而不乱,每一步好似可拔千斤一般。
狼牙棒毫无花哨地直砸而来,似乎要把陆风的门面砸个粉碎。
武月绫看到这一幕,稍微有些心惊,她可挡不下来,早就听说陆风小时候跟一名师父学了内功,此刻应该不至于托大。
陆风摒去杂念,执枪扫,当啷一声巨响,隐隐有火花闪动,那看似沉如山、重若千钧的狼牙棒竟然活生生被挑开,这一枪扫距离恐怕不过五寸,而且陆风脚步丝毫未乱,在狼牙棒飞落之际,长枪就像活过来一般,刺,突刺。
一刺像是调笑一般,刺飞回鹘将领脑袋上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