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坡之上微风轻拂,把催熟了的青草味散发在踏青会众间,人们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个个jing神爽利的围观成一个圈,这中间摆着一张回纹红梨平脚文案,两角侍候书童,他们备齐纸墨,又在案头点上一尊餮兽香炉,檀烟袅袅回旋至空,散发开来,令众人神清气明许多。
待笔头在墨水里润透后,苏进挽着袖子将这支香树笔提了起来,唰唰唰的在雪浪纸上留下三个大字。
一剪梅。
有名望的老儒这时候被请到了最上头,位在苏进手边,当看到苏进起手书下的这三个字后,陡然间是脸se一变,不过这种心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暗暗的……对于这书生是多了两分关注。
当然,大部分人并没有看到书生所写,他们的心思都在李清照身上。而李清照在报了词牌名后,却揶揄似得回头望了眼他,脸上浅浅的酒窝起来,饶是把旁边一些盯着她猛看的少爷衙内们美的直流口水。
她挽了个袖花,将斓衫袖子叠起来,露出藕白的芊手,说话。
“这阙一剪梅乃是清照为闺友曾氏所感,或然不和今i踏青之景,但总归是心意所至,大家可切勿计较。”她这话倒是说得灵巧,在有心人听来,这分明是早早的给在场的诸多书生下了台阶,可以想象……以她的才学名声,若是填应景词,怕是其后无人愿上去顶她的后位,那对主家而言那场面可就难看了。
所以在李清照这么说辞后。王震倒也是微微颔首,这女娃虽然年岁不大,倒也是人情世故通达。难得难得……他心里碎叨了几句,而旁边的文案前的苏进已经敛袖下笔了……
少女清亮的声音这时候随着词阙而柔化下来。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她声音才刚落下一个节拍,在旁围观的石崇赶紧扒出人群鼓掌,“好词!!”、“李家娘子当真我大宋第一才女!!”结果在旁边一种文人鄙夷的目光下缩着脖子退了回去,即便是他是富二代。在这时候也不能坏了规矩。
人群因为他而稍稍嬉笑了阵儿,而后就静了下来,有心人开始反复的咀嚼了词句。结果都是纷纷点头:虽是闺中词,但能炼词到这种程度也是极为不易,简单的几句,就把那种朦胧的意境勾勒了个大概。就凭这点。她才女的名声就铁定坐实了。
此时执笔于案的苏进难得一愕,这首词不是写给赵明诚的么,他想着呢……还把目光瞄向人群里那自称赵明诚的太学生,见他如今还是面se稚嫩的小子,摇头笑了笑,也不去计较这些了。执正笔,在身边围观的老儒眼下书笔而下: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他写的极快,可手底下的字体却保持着圆润的富贵感。没有那些棱棱角角的尖锐,看得人甚是舒服,就连那几个大儒也不断笃定下来,互相点头示意。
草坡上的踏青会如今都安静了下来,秋千、纸鸢这时候都歇了下来,人们的脚步声很轻,慢慢的向宴会中心靠拢而去,人群里只有细碎的交论声,把诗词从最里头一层层的传递出来,在没有新闻播报的时代下,也就是这样口耳相传了。
碧蓝的苍穹上,又是一队整齐划一的雁群从南边归来,穿梭在云层中,随着明媚的chun光起伏翱翔。
“下一句呢?”
“来了来了,是……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人群里都是极为自觉得到把声音压低,耳畔也唯有风声与河湾溪水的淙淙声。
当这第二句传来,这些围观的人中就有了异样的情绪出来。
柴梓他们几个在外围,见抢不过其他人,就索xing呆在原席上安安分分的吃酒聊天,这时候见下一句诗词传了过来,倒也是停下来手上的筷箸,反复沉吟了几句后,才略有感慨之se。
“真是好意境,深闺词能到如此地步也就只有她了……”萧琦略有唏嘘,但旁边的吕槊却有异样的神se浮现。
“子俊,看看你头上。”他有些脸se有些凝重。
而萧琦顺着好友的视线望上去,见空中飘飞着山野黄菊,而在漫天的花叶上,一队大雁正北归而来,瞬时间……他面se也有些变,等前头熙熙攘攘的又一句传来时,他们俩是真个手心出汗了。
“下一句是……”旁边有人说话。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旁边的柴梓不懂诗文,见两个好友面se出奇的凝重,不由得问道:“你们俩是怎么了?这首词有这么好吗?”
“何止是好”吕槊怔怔的望着一朵朵野山菊飘落在河面上,而后顺着河水飘远而去,神情复杂。萧琦亦是此般神se,嗫嚅了半天嘴唇才干巴巴的说。
“居然…居然是现作的。”
……
这个信号很快在人群中炸开,一个个恍然大悟后的震惊乍现在脸上。现作诗词也就罢了,但是居然能圆润到这种程度,怕是在场一些自诩文坛先辈的老家伙们也要头冒冷汗。
“阮老……以为如何?”
“这……不好说啊,再看看吧。”
苏进边上是那一群赋闲在家的老学士,作为最先几个接触到诗词的,如今已经不知道该做如何的表情了……这女娃子,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也要现作?啧……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当真把那深闺词给说绝了……
封宜奴第一次在现场看这京师的大才女作词,心中也是五味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