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想我必须要说。”
“那么,随便你说,我听着。”夫人说完这句话,却开始继续低头看书,而没有再抬头看老夏先生一眼,仿佛这个屋子里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个人。空气瞬间凝固了,这让老夏先生倍感压抑,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过了很久,老夏先生才渐渐地适应了这种尴尬的氛围,他轻轻地咳嗽了几声,终于开口说道:“我想......我想......我想说的是,三十年了......”
夫人抬起头,立刻打断了老夏先生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三十年了,是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您的丈夫,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打住吧!从你进门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你要说这些。我的丈夫,你最要好的朋友,他已经死了整整三十年了,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呢?有件事你不该忘,那就是我们的约定,不论对外人,还是对子女,还是对我们彼此,从此都不再提及此事,你还记得吧?”
“我记得。”
“记得就好,毕竟,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没什么值得重温的,没什么值得去回味的,一个偷猎者,哦不,是三个偷猎者,在可可西里的无人区犯下的罪恶,终究是要有人去偿还的,不是吗?我的丈夫,我儿子安晏的父亲,他一个人去还了,而且,他还把我们两个人的罪恶一起还了,这些,你也记得吧?”
“我当然记得。”
“我们之间还有一个约定,那就是从那以后,我们永不相见,活着的时候,桥归桥路归路,哪怕死去以后,也是尘归尘土归土,你还记得吧?”
“没齿难忘。”
“那么,好了,你可以走了,我可以当你从来没来过。”
老夏先生将一只手颤巍巍地举在半空中,最后,却又颤巍巍地垂了下去,他无比沮丧地说:“可是现在,这已经不仅仅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事了,这也是关于我的女儿和您的儿子的事呀?”
“好了,够了!”晏夫人说着便拍案而起。
3.
晏夫人脸上没有了一丝的血色,她离开自己的办公桌,来到了老夏先生的面前,愤怒地看着他,说道:“您的女儿和我的儿子!这才是我现在心里真正的痛!这才是我见到你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愤怒的原因!”
“真的抱歉!”
“你应该道歉,为你自己,也为你管教出来的好女儿!但是,这种抱歉的话,你不应该对我说,你应该对我的儿子说去!”
“这次回国,我正准备去找他谈谈!”
“好啦!打住吧打住吧!你最好别去找他,我们两家早已互不来往,而且相安无事,这样最好了。我听说您的女儿夏如雪已经结婚了,而且事业有成,呵呵,这挺好的,都挺好的,祝福的话我不想说,我只是觉得,这对我们都是好事,所以,你就不要再去打搅他了,好吗?”
老夏想起自己的女儿,悲伤地说道:“您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不这么认为,那么,我还能怎么认为呢?我的儿子安晏,和你的女儿夏如雪,他们之间算怎么一回事呀?”夫人显露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她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他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当我得知安晏喜欢上你的女儿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吗?因为三十年前的恩恩怨怨,我很抗拒,我打心眼儿里就不同意!当然,我不是针对你的女儿,我也不了解你的女儿,我只是不想再和你有什么交集,避免我再度回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想起过去的种种罪孽,想起安晏的父亲在可可西里被人用□□枪杀的情形......我只想从中阻挠这桩姻缘,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当安晏问我,为什么要反对他们的婚事?我想了好几天,还是没法儿回答他。后来,我又一想,也许这就是我们两家之间的命运吧?他们两个人悄悄地订了婚,眼看着好事将近,我还能说什么呢?既然是天意,那么就顺应天意吧!于是,婚事定下来了,喜宴已经备好,请柬都发下去了,为了儿子,我几乎把伦敦的华商请了个遍,而且,我打算不计前嫌,准备和你结成儿女亲家。可是最后呢?您的女儿把我们母子俩都耍啦!她让我们把脸都丢尽了,几乎全英国的华商都知道了这件丢人的事,甚至被人当做闲话说了几乎一年的时间。为此,我大病了一场,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的头发就是在那个时候变白的!但是,但是安晏,安晏他比我病得还要严重,他的病是心病,没有药能治他的病。一年后,他恳求我说他想离开英国,就这样,他走了,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我真的害怕,我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老夏先生安慰道:“他会回到您的身边的。”
晏夫人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安晏现在在中国干什么吗?说出来都没人相信,他在中国开了一家书店。”
“开书店?这有什么不妥吗?我倒是觉得开书店很好。”
“好什么好?他开的是英文书店,好几年了,在中国,卖英文书籍,你觉得这不荒谬吗?年年亏损不说,他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唔......这确实有些糟糕。”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他背着我进了西藏的无人区,结果呢?结果是差一点被山洪冲走!当然,这都是他事后在电话里告诉我的!”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