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黄雀在后
成都
成都守备先锋营
进进出出的人群把这个原本不是很大的营地,塞的拥挤不堪。来来往往的军士手里有的拿着钢刀,有的抱着几袋粮草,似乎是在做出征之前的准备。
中军大帐里,四川都指挥使曾汉儒头戴紫金狮子盔、身挂鱼鳞镔铁甲,大剌剌的坐在大帐里的首座上,身旁的兵器架子上放着一杆金光四溢的虎翼镏金镗。
“指挥使大人,情况就是这样,曾少爷用虎符带走了近卫营和中军营全部人马,现在只剩下先锋营一千三百余人,全部在这儿候命了。”
先锋营把总裴振风拱手单膝跪在帐下,向着都指挥使曾汉儒禀报着。
同时坐在两侧的还有甲胄加身的中军营把总江云,和金代佩玉、身披蓝底缂丝官袍,胸前仙鹤补服的承宣布政使竹宗臣。
曾汉儒一脸铁青,很是不满的指着江云,嗔道:“你也是一营指挥将官,他带走你麾下一营兵马,你连问都不问一下,也不知道来及时和我通报!”
江云心里也是憋屈,他中军营的刘副把总本是原成都守备将官的妻弟,虽然后来夏昂倒台,但是奈何这小子又攀上了曾子仁这棵歪脖子树,整个中军营里,那里还有了他这个把总说话的份儿?
虽然江云这样想着,但是又不能当着布政使的面儿把这些腌臜的东西全抖落出来,怎么说曾子仁也是老指挥使的儿子,搞不好闹僵了,到最后还是自己背锅。
想到这儿,他便从座位上起身,俯身跪在裴振风的身边,也不再言语。
当然江云这个闷葫芦很显然没能让老指挥使“过瘾”,他又朝着一旁的裴振风吹起胡子瞪起眼来,
“裴振风!你也是个把总,同属一个府衙下的其他两营都调走了,你都没有一点警惕心吗?”
裴振风更是一肚子苦水,这曾子仁拿的可是虎符来的,调哪个营不调哪个营都是军令,岂容他多问?
不过谁让曾汉儒是指挥使呢,裴振风和江云这两个把总,大早上就被这么一通骂,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低头沉默。
坐在一旁的始作俑者竹宗臣都快看不下去了,他倒不是替江云和裴振风打抱不平,而是担心两个把总都是行伍众人,别骂着骂着人忍不住跟老指挥使顶上一句,曾汉儒再一个气血上头,又要把这出征的行程耽搁了。
“曾老大人,我看两位把总也是有些难言的苦衷,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的支援狐岭方面吧。据探报说,昨日五谷教三万余众已经跟官军展开了厮杀,我怕耽搁久了,恐要生变呐。”
虽然说在这军营里,都指挥使最大,但是要论这品级,正三品布政使是要比从三品的曾汉儒大上半级的,所以竹宗臣的话听在他的耳朵里,还有有些分量的。
曾子仁重重的哼了一声,朝着地上跪着的二人道:“你们两个起来吧,速速去整点好兵马,辰时三刻,先锋营全体将士驰援狐岭要塞。”
“遵命!”
二人齐道一声,赶忙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中军大帐。
看着两人出去,竹宗臣故作关切的问道:“老大人,那五谷教数万之众,就算加上先锋营,狐岭要塞的官军也不过八千余人,是不是太过冒险了点?需不需要知会龙安府守备署衙,出兵策应?”
曾子仁听着他的话则是一捋下巴上的这缕白须,摆手应道:“布政使大人莫要担忧,老夫纵横疆场数十载,那些个流民乱贼在我眼里,如同草芥一般,根本不足为惧。”
说完,他一伸手将那足足有两百来斤沉的虎翼镏金镗从兵器架上拔起来,握在手里,起身正了正盔甲下的衣摆,然后拱手向竹宗臣道了辞,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中军大帐,奔着营前而去。
“老大人千万小心呐!”
直到曾汉儒远去,竹宗臣那关切的表情才逐渐消去,换成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然后朝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这老狐狸,倒是狡猾的狠。”
曾子仁窃走虎符私自调动守备署衙的两营兵马之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其实全看都指挥使曾汉儒这两张薄薄的嘴皮。
曾老指挥使并不是对自己麾下的兵马信心十足,而是不想让更多的人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到时候的奏折上,也不过就是“管教不严,犬子立功心切,先行引兵击之”寥寥数字带过即可。
若是真以实际论处,他们父子俩一个是偷窃虎符、擅调官军、意图不轨;一个是玩忽职守、丢失虎符、陷百姓与朝廷于危难,轻则丢了乌纱,提前告老,重则充军杀头,都不是什么危言耸听。
所以竹宗臣才说曾汉儒是个老狐狸,表面上看起来是对于五谷教乱匪的蔑视、以扬军威,实际上就是打烂了银牙往肚子里咽,莫说是三万人,就是六万人、九万人,只要有一丝希望能保全两个营的人马全身而退,他曾汉儒也不会调用龙安府的一兵一卒。
竹宗臣走出中军大帐,然后招招手叫过自己带来、刚刚守在门口的侍卫长,附耳低声道:“你不要跟我回成都了,马上就去狐岭,告诉宁护法,人已经出发了,该留下来的一个都不许给我放回来!”
那侍卫长听罢朝着竹宗臣一拱手,然后双手食指同时放心嘴里,
“咻——”
随着他嘴里的一声清脆锐利的口哨声,一匹浑身漆黑的大腕马飞奔而来。
那侍卫长不慌不忙的朝着马匹的方向快速跑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