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林,黄石公并没有走远。
他停了住了脚步:“别藏着了,出来吧。”
薄雾和夜色覆盖下的林中,现出一人,他与黄石公一样满头白发,面相却是一个俊秀的青年,正是姑布子卿。
“刚才那鬼哭狼嚎的,是你的手段吧?”黄石公不屑道。
“真是我的手段,那两个孩子都活不到现在。”姑布子卿冷冷地说:“跟你打个招呼而已。”
“哼,我还以为又是来跟我抢徒弟的呢。”
“这个人,我迟早还是会要的。”姑布子卿说:“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先生替我教他些皮毛,也是好的。”
黄石公不再去看姑布子卿,缓缓地向林外走去。
“你的童儿,剑法不错。”姑布子卿叹道。
“他姓荆,你猜什么来头?”
“有时我常会想,为什么有天赋的后生都跟了你。”
黄石公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姑布子卿,笑道:“因为老黄头儿我从不强求。”
“我走了。”
“嗯,没事儿尽量别再见了,跟你聊天太没劲。”
二人伴着临近拂晓的浓雾,消失在了黑水林中,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林子的那边,黄石公的那位侍童,将莫负送至河边。
一路之上,他始终怀抱着那把几乎与他等高的长剑,像是抱着一支手杖。虽然滑稽,不过看到这一幕的人,却又是决然笑不出来的。一人,一剑,两泓平静而冰冷的目光,这个不过六、七岁的孩子,眉宇及行动间所散发出的摄人气息,更像是十殿森罗的守卫。
然而,他不过只是个孩子。
命运,是很狡猾的,当你无力抵抗逆境,并且祈祷着坏事不要发生的时候,你内心中担心的事情多半都会发生;而当你有了能力抵抗外物及内心的恐惧时,周遭又会变得出奇的平静。莫负与少年在黑水林中走了近半个时辰,竟没有遇到一头狼,甚至连狼嚎都没有再听见。
也许,并不是他们没有遇见狼,而是狼在躲着这林中的二人。
“就到这了。”少年说道。
莫负笑了笑:“原来你不是哑巴。”
少年转过身,抱着长剑向林中走去。
“哎!你别走啊!”莫负向少年紧跑了几步,拉住了他的衣袖。少年身子一抖,甩开莫负的同时,身子已向后飘出了两丈开外,手,握在了剑柄上。
白色的短发,在夜风中轻轻飘摆着,稚嫩的眼中,却是透出了一丝的怀疑与警惕。
月光,落在了少年的脸上,他的面色,显得更加清冷了。
莫负,也是第一次打量少年的脸——那是一张清丽绝尘的面孔,甚至比少女的脸,都要更精致,更细嫩些。然而,少年如悬针般竖立的双眉,与那双透射着刺骨寒意的眸子,则又会告诉面前的人,他不是个女孩,而是个男人,虽然年幼,却是能拔剑取人性命的男人……
少年的手,缓缓地从剑柄上移开,那柄长剑,又被他抱入了怀中。
莫负向少年深施一礼,轻声道:“谢谢你,一路保护我。”
换做寻常人,脸上应是露出一丝微笑的,这是生而为人的本能,而少年的表情,没有一丝更变。他只是继续转过身,向林子身处走去。
“七年之后,我们还会再见。”莫负说。
有时候,仅是一瞬的目光相接,你便知道,自己的一生,与眼前这个人再也脱不了干系了。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如莫负这般的天生神相。不过令莫负诧异的是,从这个少年的脸上,她只能读得出开头与结局,至于少年旧日的过往与未来的遭遇,却令她阵阵眩晕。
“哦。”少年应了声,脚步没有停。
“那么,再见了,荆醉。”莫负独自念道。
荆醉继续向林中走去。月色下,两个少年的身影倒影在洒满清冷月光的沙地上,随着衣袂在风中的摇曳,于上边洒下飘荡错落的斑驳。终究,一个少年的倒影消失了,遁入了更深的阴影之中,另一个少年,却还站在原处,目送着他的离去。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离别,莫负想好好送送荆醉,因为她心中知道,自己此生中,不会再有为荆醉送别的机会。
再分别时,便是荆醉送她了……
莫负,顺着那个熟悉的墙洞,爬进了那座熟悉的城,墙的那头,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城墙边等着她。
“三哥……”
“这么晚了,你独自出城,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许安并没有责骂莫负,依旧靠在城墙上,轻描淡写地说着,不过表情却是少有的严肃。
“我……三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出城去的。”莫负问道。
“行了,放宽心,我不会告诉爹的。”许安说道:“打你往城角的墙洞去时,我就盯上你了。”
“三哥,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
“笑话。”许安笑道:“你看看你三哥的大体格子,再看看这墙洞,你觉得我能钻出去?”
许安摸了摸莫负的头,莫负拉上许安的衣袖,二人一起向许府的方向走去。兄妹二人,从未在如此安静的夜晚一同散步。
“那,三哥,你不担心我?”莫负问。
“担心,当然担心。”许安说:“大哥和二哥都不在,你一个小女孩大半夜的还自己跑到城外边去,我怎么能不担心。“
“那你还让我自己去……”莫负埋怨道。
“墙洞太小,出不去,从城门再出去找你,早就没影了。”
“那你